斯克林杰略微皱着眉头看着她,但还是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不过这种事通常都是家属来做,他们才有那个权利。”
雷古勒斯。
奥罗拉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个长得和西里斯很有几分相似的漂亮男人。他是目前他们唯一能接触到,又有权利替西里斯提出翻案的布莱克了。就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也许邓布利多教授会知道。
不过莱姆斯不太确定这件事是否会顺利,因为据他的回忆,西里斯和他这位亲生弟弟的关系很差——或者说西里斯和他自己的整个家庭都关系很差才对。
看着奥罗拉的表情,莱姆斯有点犹豫该怎么解释:“关于这个,我得说,实在有些一言难尽。这牵扯到布莱克家族的理念和地位还有其他。”
奥罗拉听到这里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头痛:“我怎么感觉你们那一代人的关系老是特别复杂。”莱姆斯无奈地笑了笑:“那就是个很复杂的年代,奥罗拉。其实现在也是,任何时候都是。巫师社会不见得比麻瓜社会好多少,尽管我们人数没有麻瓜多……”
“但是该有的事还是一件不少,是吗?”奥罗拉半开玩笑地说。“你也可以这么认为。”他点头。
第二天下午,莱姆斯收到了邓布利多的回信,说他们会来三把扫帚酒吧这里和他碰面。奥罗拉朝布伦特太太请了假,一早就来酒吧里等着,顺便帮莱姆斯做一些酒吧里的杂活。
厨房里日常有一些质量欠佳的麦粒,它们不适合用来被酿酒或者做成点心。奥罗拉从小精灵们那里要来了一些,躲在门外茂盛的合欢树阴影里,用那些麦粒来喂给那些雀鸟。
盛夏的高温和潮湿是最好的催化剂,合欢花和飞燕草盛开得如同头顶的太阳那么热烈浓艳,斑斓的色彩交织起伏着,像从天空坠落下来的蓬松云团,绵延到很远的地方,簇拥着周围古森林那万年不变的铁青。
她蹲坐在柔软的草地上,看着那些小巧可爱的雀鸟们跳跃在自己跟前,啄食着那些谷物颗粒,有的则停留在她的手指和肩膀上。有穿透力强的阳光从树荫和繁花的缝隙中间滚落碎裂下来,印染出一个个剔透圆润的斑块,散落在深绿草甸上的样子静谧而美好,连草叶的尖梢都是那种璀璨的光线,一如奥罗拉那头熔金般的长发。
最后一把麦粒洒出去的时候,奥罗拉听到有人叫了她的名字。她抬头,看到邓布利多正朝自己晃了晃魔杖,旁边站着雷古勒斯和斯内普。
“校长,教授。”奥罗拉站起来,惊飞身上和周围的一片雀鸟。她跑过来,被承载着灿金阳光的鸟类翅尖擦抚过小腿。雷古勒斯习惯而礼貌地朝她微笑了一下,斯内普则明显是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不过在注意到奥罗拉的眼镜后,斯内普似乎很轻微地愕然了一下,眼神移开到一旁,下巴线条紧绷着。
“莱姆斯在里面吗?”邓布利多问。
“是的,请进来吧。”
几个人很快在房间里坐定,小精灵为他们端上了漂浮着冰块的凉爽饮品。
由于事情一开始是从韦斯莱家爆发的,奥罗拉不得不重复了一遍当时的情况。说到末尾的时候,她加了一句:“我觉得佩迪鲁在撒谎,他一定知道当初的真相。只要能让他说出实话,西里斯就能被放出来了。”
“我认为你最好不要在这种不清楚的事情上如此草率地下结论,菲尔德。”斯内普的声音听起来比杯子里的那些冰块温暖不了多少,非常低冷。他颦蹙着眉头,有些不悦地说:“尤其是在你其实并不那么了解你所辩护的那个人的情况下。”
听到对方的话后,她怔愣了一下,微张的嘴唇抿了抿,好像把后面要说的话都咽了下去,和灌入口中的汁水一起。
莱姆斯轻轻咳嗽了一下,接着说:“斯克林杰的意思是,他们现在虽然暂时找了个罪名将彼得扣押了起来,但是如果想要翻案的话,需要亲属的提出。”
雷古勒斯点了点头,深灰色的眼睛里有一层让人捉摸不透的细碎浮光。其他人的谈话还在继续,雷古勒斯则有些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了他自己的幼年时代。
西里斯是他的亲哥哥,而且从很小的时候起就表现出了他的与众不同——与其他布莱克之间的不同。当然,也许相比之下安多米达是最能理解他的,所以在所有亲人里,西里斯和安多米达的联系最多。
尽管母亲一直对于西里斯的行为都非常生气又伤心,打骂胁迫所有手段都用上了,西里斯却越来越叛逆;尽管自己从小就是被布莱克的家规一条一条比划衡量着长大,自己也并不排斥甚至乐于接受家族的这些古老传统。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雷古勒斯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憎恨自己的哥哥。相反,他从某种角度来说非常欣赏他。甚至现在回想起来,当雷古勒斯发现黑魔王与自己信念相悖的时候,没有犹豫太久他就决定放弃自己之前的信念,转而致力于去摧毁黑魔王的魂器的时候,雷古勒斯都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和西里斯从骨血里来说的一些相似之处。
也许他对于自己这个哥哥的欣赏就来自于西里斯做了那些雷古勒斯自己没有想过没有做过,但是却偶尔羡慕过的事。
“我会提出翻案的。”雷古勒斯从记忆里回过神,说,“我想到时候魔法部会让他和佩迪鲁当庭对质的,那时候就真相大白了。”
奥罗拉在心里默默点头,没表达自己的什么意见。因为她发现每次只要自己表露出想为西里斯说点什么或者对这件事有什么积极态度的时候,斯内普一定会用那种让人恶寒的眼神或者冷言冷语来刺她。
很显然,莱姆斯口中的所谓“关系不好”简直太保守了,这两个人应该是势不两立才对。
想到这里,奥罗拉突然有一种很无力的感觉——为什么偏得是这两个人?
“那今天就先这样吧。”邓布利多喝完了面前的蜂蜜酒,起身说到,“我约了霍拉斯在今天有些事要谈,还得立刻赶回去。西弗勒斯,你要一起吗?”
斯内普推开那杯根本没被自己动过的蜂蜜酒,顺着邓布利多的话跟着站起来,和他一起离开了。
回到霍格沃茨的时候,下午的太阳正悬挂在城堡中部雕像手里的剑尖上,金黄滚烫。邓布利多和斯内普一起走在一楼的走廊上,突然问:“你相信佩迪鲁在说谎吗?”
“目前看来的话,是这样的。”斯内普简洁地回答,并不打算把自己内心的其他想法一并说出来,“不过既然雷古勒斯·布莱克已经决定要翻案,那就等着到时候两个人当庭对质吧。”
邓布利多随意地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你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要冷静很多。”
斯内普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心里冷笑了一声,没有回答邓布利多的话,而是就地选择了一条回地窖不算近的路,迅速和对方道了别。
回到地窖后,斯内普的脸色和一开始比起来没有丝毫的缓和,反而更差了。因为从刚刚的那些谈话里,斯内普基本已经能猜出来西里斯·布莱克的确是被错抓进去的,而且邓布利多从头到尾其实是知道这件事的。
其实在谈话一开始的时候,斯内普就在怀疑这件事当年的真实性。不过在事情刚发生的时候,莉莉的死给他的冲击太大,所以他那时一心只发了狂地认为就是西里斯出卖了莉莉他们,恨不得将西里斯千刀万剐。这种情绪一度控制了他好些年,每次斯内普一想起这件事,都会因为受到莉莉的影响而出现判断偏差。
然而现在冷静地想起来,其实斯内普很容易就能看出其中的不对劲。
简单来说就是,西里斯并不具备背叛莉莉他们的条件。他是布莱克家的人,一出生就具备了成为一名首席食死徒所需要的全部条件,只要他还顺便有那种同样狂热的思想。
所以西里斯根本没必要在和家族作对这么多年以至于闹到断绝关系后,再突然对黑魔王表露出一种古怪又突兀的忠诚。即使他真的这么做了,黑魔王也没有那么容易就相信他,因为黑魔王天生多疑,他谁都不信,只信他自己。
除非西里斯一开始就是黑魔王隐藏得最深的信徒,深到欺骗了所有人——这显然不可能,斯内普完全能肯定,西里斯·布莱克不具备这样的智慧。
所以答案很简单,他的确是被冤枉进去的。
但是邓布利多明显是对这件事知情的,他却依旧放任了魔法部当初对西里斯的审判。
斯内普冷冰冰地咬住牙齿,他再一次肯定,邓布利多会成为唯一能和黑魔王抗衡的白巫师不是没有理由的。
不管是从魔法上,还是从城府上。
现在雷古勒斯恢复了记忆,也自然就恢复了他以前的心思和手段能力。没准西里斯·布莱克真的会被他那位最厌恶的亲弟弟拯救出来。
想到这里,斯内普忽然想起刚刚在三把扫帚酒吧里奥罗拉说的那些话。她看起来是真的很希望西里斯能够离开阿兹卡班。
然而她连这个布莱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斯内普怒气冲冲地想着,脸色越发阴森沉郁,连带着扔开面前的学生论文的动作都变得烦乱了许多,扔出去的时候还撞倒了他摆在办公桌一角的信盒,洒了一地的白色信件在地上。
斯内普啧了一声,挥动魔杖让那些信件全都漂浮回来,羽毛一样落在他手上。洁白的封壳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浅暖的橘,带着点棕调,上面用黑色墨水写就的“A.F”在这样素裸的底色下显得如此显眼。
他忽然凝固了一下。
有一段记忆逐渐随着西里斯·布莱克和奥罗拉的名字一起浮现了出来。
那是他刚加入食死徒阵营不久的时候,斯内普和贝拉特里克斯还有其他几个人一起,在一片森林里追捕到了西里斯·布莱克和莱姆斯·卢平。最后是埃蒙德·菲尔德来救了他们,代价是埃蒙德自己死在了那里。
所以,西里斯是看到了这一切的,当然也看到了作为敌对阵营里的自己,和濒临死亡的埃蒙德。
第一次,斯内普忽然在盛夏的时节里,感觉到有一种尖锐隐秘的寒凉正在从自己的脊背上缓慢地升腾。像荆棘那样,刺入肌理,吸收着血液的温热作为养分,穿透皮肤,肆意生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