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奥罗拉满脸惊惧地站在街道对面,注视着自己的样子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鬼魅。她脸色苍白,金发凌乱飘舞,脚步控制不住地试图后退逃离,单薄纤细的身体微微发着抖,在这个满是阴影黑暗的空间里显得无比脆弱,随时都会被风撕碎那样。
有其他食死徒靠近的气息。
斯内普挥了挥魔杖,让狂风把女孩逼到麻瓜驱逐咒的范围圈以外,远离这个剧院的安全地带里,自己则和其他食死徒一起来到了傲罗们躲藏的剧院里。
打开大门的时候,威洛比欢快地吹着口哨,提前庆祝着他们的胜利:“先说好,朝斯克林杰发射索命咒的人,一定得是我。”
格蕾丝哼笑,慢条斯理地把乱掉的头发重新用黑色的玫瑰发卡固定好:“我可是听说,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执念太深,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出发点都是用情至深。不知道你是不是这样啊。”
“随便你怎么想,但是杀死斯克林杰的人只能是我。”威洛比把魔杖在手里绕了一圈。
剧院的电力被切断得很彻底,斯内普从正门走进去,目光所能接触到的地方都是一片萧条不堪的混乱。这里的结构很复杂,一共有上下好几层,还有一个露天花园和喷水池。他们商量了几句,最后决定听从斯内普的建议分开行动,理由是这样会节省时间。
斯内普和曼森还有索恩一起,从底层往上一路搜索过去。在剧院大厅的时候,碰到了魔法部颇有经验的老牌傲罗乔纳森和克里斯蒂安。
双方很快交锋在一起。
斯内普注意到这两个傲罗都已经负伤,克里斯蒂安甚至连发射一个他该有水平的四分五裂咒都做不到。这样下去,三对二的结局简直可想而知。
在躲开乔纳森发射过来的又一记魔咒后,斯内普开始小心地移动自己的位置,让自己和索恩背靠背地处在几乎同一条直线上。索恩有点疑惑又古怪地回头看着他:“我都不知道你还会有这种象征信任的举动。”
“我当然信任你。”斯内普盯着对面的克里斯蒂安,虚假的谎言被他说得流畅自然又动听,那种笃定的语气简直让人生不出一丝怀疑。
然而下一秒,在克里斯蒂安将瞄准心脏的强大魔咒发射过来的时候,斯内普却瞬间消失在了移形换影里。索恩被毫无悬念地击中了后背,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场面一下子变成了二对二。
“没想到这两个老东西还挺麻烦的,看来我得认真点了。”曼森阴森森地看着面前的傲罗们说道。
斯内普冷笑。
6.
直到那阵诡异的狂风终于停歇下来,奥罗拉才发现自己已经重新回到了人群里。
她找到安妮小姐和其他人,目光焦急地扫过周围,没有发现自己同伴的身影:“沃克斯在哪儿?”
安妮愣愣地看着她,好像如梦初醒一般地煞白着脸孔:“他还在剧院里。”
奥罗拉听完后,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听西里斯和莱姆斯说过巫师世界的事,不太确定自己刚刚遇到的那个人是不是食死徒或者死食徒……但是,如果是的话,那对方只是把她赶出了剧院周围,好像有点太仁慈了?
女孩站在人潮中间,看着周围的一切,感觉他们的声音和色彩都开始逐渐失真。
她呆立了一会儿,然后没有任何犹豫地就朝剧院的方向重新跑了回去,闯进那片狂风和乌云共同统治的领域。
而与此同时,漆黑剧院的一楼里,缩着身体躲在舞台下的沃克斯很难理解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外面有好几个人在喊着一些奇怪的词语,像那些魔法童话书里的咒语一样。辉光飞溅如同从被陡然切断的电线里喷洒出来那样失控,红绿交织,光影混沌,所有物体的碎片洒落一地,锋利尖锐。
他捂住嘴,丝毫感觉不到被利器扎破的伤口痛感和自身血液的逐渐流失,只有缓慢冷却僵硬下来的血渍和肢体在提醒他已经受伤的事实。
时间在黑暗和混乱里被绷紧和拉长,无限趋近于被撕裂的边缘,又摇摇欲坠地坚持着。沃克斯想放声尖叫,又被自己的理智生生遏制住。
他想起了自己父亲手掌上的温度,想起普利茅斯海水的波浪,想起奥罗拉长发上那种美丽到梦幻的淡金色。
舞台突然被巨大的外力掀开,沃克斯毫无征兆地被搂进一个怀抱里。
有一瞬间他都忘记了挣扎,只听到那个抱紧自己的女人在大声尖叫:“这里有一个孩子,他受伤了,我们得把他送出去!”
7.
斯内普很快从一楼大厅的战斗里脱身离开,留下已经筋疲力尽的傲罗和两具冰冷的食死徒尸体。
他穿过剧院的走廊,悄无声息地朝楼上走去,耳朵里却闯进一个细微的声音,惹得他略微停顿了一下。那是有人在快速地奔跑,夹杂着克制不住的喘/息,凌乱而急促,带着明显的畏惧感,不像食死徒也不像傲罗。
声音越来越近,斯内普看到那个金发的女孩从长长幽暗走廊的另一头一闪而过,像只挣扎在漆黑蛛网里的金色蝴蝶。她的身后跟着一个食死徒,幽灵一样漂浮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似乎是在欣赏这个女孩逃跑的可爱模样。低冷幽深的笑声凌迟着奥罗拉的神经。
斯内普皱了皱眉,他记得自己刚刚应该已经把这个女孩扔出剧院周围了才对。她什么时候又回来的?回来干什么?难道这里的气氛和场景特别吸引她吗?
一种厌烦的愠怒翻滚在斯内普的胸腔,他咬了咬牙,顺着刚刚女孩和食死徒消失的方向跟了上去。
如果不是因为邓布利多的委托,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孩的确曾经救过自己,斯内普真的很想当做没看到。要知道在现在的这种时代里,在黑魔王几乎对整个巫师社会有着压倒性控制权的当下,任何脑子里塞满鼻涕虫的白痴都是不配生存下去的。
反正邓布利多看起来很关心这个女孩的样子,干脆自己一会儿就把她直接塞到邓布利多办公室的壁炉里去好了,一劳永逸。斯内普阴暗地想着,来到刚刚那个食死徒走进去的房间门口,黑着脸对上面前和自己穿着一样衣服的巫师。
“是你?”查理话音刚落就惊讶地看到斯内普对他举起了魔杖。
“倒挂金钟!”
“钻心剜骨!”
魔法光束激烈地碰撞着,相互抵消了。
“你疯了吗?!”查理难以置信地朝他吼道。
8.
奥罗拉重新进到剧院的时候,简直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甚至还有几具穿着黑衣带着面具的尸体。她穿过废墟,摸黑来到化妆间,沃克斯不在这里。
她又去了附近的几个地方,沃克斯依旧不在。
走廊上有黑影一闪而过,奥罗拉认出那是她站在街道上的时候就看到过的人,黑色尖帽长袍,金色骷髅面具。对方冲她举起魔杖,和街道边见到的那个人是不一样的魔杖颜色。
而西里斯说过,如果有人这样对着你,很大程度上就表示他会伤害你。
所以,跑!
奥罗拉立刻开始没命地逃跑,像在黑夜里慌乱无绪的飞鸟,看到任何一个通道都会跑进去。她不记得自己到底上下了多少层楼梯,也不记得自己推开了多少扇门,经过了多少扇窗户。
只是到最后,越来越沉重的步伐和喉咙里火辣滚烫的痛觉都告诉她,自己已经跑不动了,哪怕那个阴冷诡谲的笑声一直在耳边徘徊,她也已经提不起一丝力气了。
奥罗拉撞开最后一扇门,选择把自己掩藏在柜子里,做最后的垂死挣扎,闭上眼睛。
也许,沃克斯已经离开了,只是没有人看到;也许,这个地方根本不是他们一开始来的剧院;也许,这只是一场梦呢,醒过来以后,她就又回到普利茅斯的家里去了。
可能她会发现自己其实躺在一片苍浓翠绿的森林里,睡着在开满各色野花的厚实草甸上,连坠落到指尖的光线都是那种柔软的浅绿色。
也有可能,她会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来过这个陌生奇异的世界。
她拼了命地克制住那种漫长奔跑后想要大口喘气的感觉,努力收缩四肢抱紧自己,额头枕上手臂,血水和汗水混杂在一起,划过脸庞,变成带着体温的泪水。
有什么重物爆炸的声音,外面的人在大声咒骂着什么,玻璃炸裂开又落地的叮当声,空灵得像滚落了一地的玉石珍珠。
保护着她的柜子终于也在魔咒的破坏下彻底毁坏,奥罗拉被这种极强的冲击力震开,趴在一地的碎玻璃里。薄薄的夏裙被割裂开,玻璃刺进幼嫩的皮肉里,全身上下都在尖啸着疼痛。
“阿瓦达索命——!”
“神锋无影!”
剧烈的光芒冲击闪烁着,查理的魔杖因为这种毁灭式的对抗而开始变得不听使唤。魔杖从查理手里脱离的瞬间,索命咒被抵消,神锋无影咒则被弹偏了它本该的方向。
奥罗拉挣扎着支起身体,眼睛被斜飞过去的神锋无影咒割破,猩红的鲜血瞬间失控般地喷薄出来,染红了她的手指和地面,还有那些透明的玻璃。
“啊啊啊——!”她惨叫着捂住鲜血淋漓的眼睛在地上打滚,更多的玻璃碎片割伤她的背部和手臂。她感觉自己躺在一团滚烫的火焰里挣扎,每一寸皮肤都刻着剧烈的痛苦,痛苦,痛苦。
永无止境,生不如死。
鲜血源源不断地从奥罗拉的眼睛里流出来,带走了她的体温和生气,让她很快就意识模糊无力挣扎了,只剩勉强抽气的力气。有黏稠的血液流进嘴里,晕开浓烈到让人呕吐的血腥味。
斯内普的魔咒击中查理的心脏处,了结了他的生命。
有苍白冰凉的月光从窗户外爬进来,奥罗拉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金发染血凝结。她的全身都被玻璃割伤,没有任何完好的地方。她躺在地上了无生机的样子,莫名让斯内普想起了她的父亲。
他单膝跪在奥罗拉旁边,用魔杖悬空在她的眼睛上沿着那条血肉模糊的伤痕移动着,反复颂念着神锋无影的反咒,血流速度开始逐渐减缓直至消失。斯内普拉起衣袖擦拭掉她伤口边缘的血渍,袖口吸饱了血液,变得有些沉甸甸的。
他继续念着那种唱歌般的咒语,让那条横贯双眼的狰狞伤口缓慢地收拢愈合回去。做完这一切后,斯内普从口袋里摸出一直随身携带的白鲜,细致地涂抹在奥罗拉的眼睛上。
她一直在断断续续地抽气,苍白无色的嘴唇颤动着,吐出不成句的单词,大致是什么“拜托”“不要”,或者“醒过来”。
有血水和泪水一起从她的眼角流淌下来,拉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在脸上。斯内普脱下外套裹在奥罗拉的身上,极为不熟练地把她抱起来,准备移形换影去到圣芒戈医院。
在转移离开的前一秒,奥罗拉突然颤抖着抓上斯内普的衣服,剧烈地喘出一口气。他终于听清她一直以来喃喃着说的原来是:
“救救我,杀了我吧”。
女孩轻盈得像花,在他怀里染满鲜血地逐渐凋零下去,像朵生命将尽的血融花。
9.
1981.八月.食死徒在伦敦麻瓜社会里发起了袭击,魔法部傲罗牺牲四人。
1981.八月同日.魔法部动用了全国的遗忘药剂,清除掉了伦敦所有人关于这场袭击的记忆,其中包括几名因为这次袭击事件而被送到圣芒戈治疗的混血小巫师。
1981.十月末.黑魔王倒台,哈利·波特的名字在一夜之间传遍整个巫师界。
1982.九月.奥罗拉·菲尔德,杰拉德·谢瓦利埃(沃克斯)入学霍格沃茨。
1982.十二月.奥罗拉·菲尔德第一次出现雪盲症。
10.
“你的眼睛到了冬天还好吗?”梅兰妮·赫奇帕奇注视着奥罗拉那双暖棕色的清澈眼睛,声音稳重而温柔,“我们家的人几乎都有雪盲症,希拉六十岁以后甚至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这里很多人都是。你要多注意。”
……
“奥罗拉,你真的不能再跑到雪地里去了。”庞弗雷夫人严厉地说,“你看看你自从一年级开始,都来了我这里多少次了?再这样下去,你真的会什么都看不见的。”
……
普利茅斯的冬天是初恋的情人,温柔而缠绵,每一朵雪花都是一个吻,从云端飘摇地垂落,停驻在每个人的肩头上,发梢上,还有眼睛里。
奥罗拉很喜欢这里的冬天,哪怕她有雪盲症。
这是赫奇帕奇家族的遗传病,爆发于她来到霍格沃茨的第一个冬天。
她是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