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看出一个人真实内心的,永远是细节,它能将那个人最深的秘密暴露无遗。斯内普几乎是走进密室的一瞬间,就想起了这句真理般的话。
密室和斯莱特林院的其他地方一样,被掩埋在一片黯淡幽深的水绿色之下,没有任何鲜活明快可言。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有种深沉肃穆的感觉,从头顶潋滟着水光的雕花穹盖到地上的墨绿色地毯,压抑和冰冷爬满这里的每一寸角落,整个房间看起来像张被封存在深水之下的古老精美油画。
这里是霍格沃茨众多传说中,最久远的一个的源头。一千多年来,无数的校长和教授试图找到这里,然而全都无功而返——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也是好事,毕竟传说中的那条巨型蛇怪阿比斯已经活了一千多年,别的不说,就是那样的体型也足以吓退许多巫师。
如果密室真的打开了,别说麻瓜出身的学生,整个霍格沃茨的人都活不了。
斯内普在门口停了一会儿,不着痕迹地深吸口气后,缓慢而谨慎地走了进去。很快,他发现这里一些用具的数量十分微妙——两把椅子,两个茶杯,两副餐具,两个挂衣架,甚至还有两副书写用具。除此之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黑色木桌上的银色花瓶里,插着一束无论是色彩还是新鲜程度都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向日葵。金黄灿烂的花朵是这里唯一的亮色,盛开到凝固,像是有人一意孤行地禁锢了一团阳光在这里,试图驱逐掉这里过分淤积的阴沉。
这里除了萨拉查自己以外,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生活的痕迹。斯内普的视线落在那幅画像上,看到深色的窗帘后面隐约有一个人影。能够被放在密室里,作为唯一的画像,斯内普很轻易就能猜出来窗帘背后的人是谁。
这时,赫尔加悄无声息地掀开窗帘,冲面前的魔药大师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碧蓝色眼睛里的光芒温和疏离。他在一瞬间有一种看到了奥罗拉·菲尔德的错觉,紧接着他看了看手里的魂器,再抬头的时候,那幅画像就不见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怎么了吗?”萨拉查在日记本上写到。斯内普收回视线,意识到被封存在这个魂器里的萨拉查灵魂碎片,似乎并不完全知道自己这个密室里有些什么,比如那幅画像。看起来就像邓布利多说的一样,在萨拉查制作了这个魂器以后,还发生了很多事才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想到这里,他权衡了一会儿后回答到:“没什么,只是好奇。”
萨拉查没多问,很直白地继续写着:“看到书柜上的那个黑色匣子了吗?你们要的东西就在里面,拿走吧,然后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最后一句话真是相当的不客气。
他写完,艾达拉已经捧着那个黑色匣子跳着来到斯内普面前,将它递给了斯内普。匣子摸起来很光滑,颇有分量,表面看不出来任何拼接的痕迹,像是刚从整块从木料里挖凿出来的那样,一点也不像是一件经历了一千多年后的古董。
斯内普接过盒子打开,看到封存在里面的那本手稿,客气地询问到:“需要我将您的日记带回去吗?”
阴柔冰凉的声音从日记本里流淌出来,在这种幽深的环境里有些渗人的悦耳:“这就不用你管了,你们已经拿到了想要的,艾达拉会带你离开的。”一旁的艾达拉抖了抖她的大耳朵,眨眼睛。
“那就告辞了。”斯内普说完,和艾达拉一起消失在一片移形换影的扭曲空气里。
直到房间里再次归于平静,萨拉查才重新开口说话:“你可以出来了。”
奥罗拉听到后迟疑了一下,慢慢从床底爬出来,淡金色的长发乱七八糟地披散着,像刚从难民区跑出来的一样。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想要说点什么,却忽然发现房间里的光线好像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变得更暗沉了。她抬头才发现,原来是因为覆盖在头顶的穹顶阴影形状改变了。
发现这一点后,奥罗拉盯着头顶泛着水光的穹盖有些茫然地说到:“诶?它们刚刚不是这样的。”那团阴影还在缓慢挪动,像有生命一样。
“我该称赞你现在还有心情来关心这些吗?如果你今晚想睡在外面和阿比斯一起,我倒是不介意。”萨拉查冷笑,让奥罗拉听了有点畏缩,毕竟她和萨拉查之间的交流一直都是以文字书写为主,很少听见他说话。他那把有点偏中性的嗓音加重语气说话的时候,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让人想到捕猎者刺破猎物喉管的尖锐獠牙。
“……阿比斯?那个,先生……我不是故意要闯进来的,对不起。”奥罗拉爬起来,看到原本放在床头柜上的赫尔加画像不见了。她眨眨眼,确信不是自己的错觉。
“你又在看什么?”萨拉查不悦地问道。“呃……没什么,只是好奇。”奥罗拉下意识地回答,然后她才发现自己说了跟斯内普一模一样的话,有些不自在地吐了吐舌头。她猜,萨拉查应该是不知道赫尔加的画像在这里的?
可是,为什么?这是他的密室不是吗?
然而她的思绪很快被萨拉查的话打断,日记本里传来的声音如一块打磨过的冰那样平静冷漠,不近人情:“你和他一起去过赫布底里了?”
他?奥罗拉不知道萨拉查这个“他”代指的是斯内普还是邓布利多,但是她还是顺着对方的话说了下去:“是的先生,我去过了。”
“梅兰妮是怎么跟你说的?”虽然斯内普已经跟他说过了,但是他还是想再确认一次。
“她说,我是希拉瑞莉·赫奇帕奇的后人,和他们是一家人。”
“希拉瑞莉?原来你是她的传承人。”他的声音忽然漂浮了一下,奥罗拉说不好那是一种什么情绪,好像又怀疑又轻快。她被弄得有些糊涂,搞不懂萨拉查对这个回答到底是一种什么态度,治只好原地不动等着萨拉查的下文。
头顶的阴影又变了。它是活的,奥罗拉确定。
半晌后,萨拉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叫来了艾达拉,让她带着奥罗拉回到宿舍去。
奥罗拉看了看那扇和赫尔加房间相通的大门,说:“谢谢您先生,我想我还是自己回去吧。我还有两个朋友在外面。”
“没关系,艾达拉已经把他们带回去了,奥罗拉不用担心。”艾达拉提了下她瘦削的肩膀欢乐地回答道,“萨拉查先生交代过了。”
“交代?”这个词怎么听起来有种惊悚的隐晦意味。
“难道还要等着他们跑到你们那位校长的办公室里去说一遍你们今晚的传奇经历吗?”萨拉查讥诮地说道。“可是,您是让艾达拉怎么跟他们说的?”奥罗拉惊讶地问。
“用不着,明天一觉起来,他们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说着,阴柔空灵的声音因为压低而有些奇异。
奥罗拉不得不承认,这个办法实在太斯莱特林了。
“顺便。如果下次你要是再敢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带到那个房间里去……”
说着,羊皮纸上的翠绿毒蛇忽然很诡异地笑了起来,金黄的竖瞳眯着,放软的声音里是裹了糖的毒液,落在空气里迸开黑色的花朵:“我就让你亲眼看着我怎么杀了他们,再把他们扔给阿比斯当晚餐。”
奥罗拉被最后一句话刺激得颤抖了一下,她的认知清晰地告诉她,萨拉查既然说得出来就一定会做得到。她有些僵硬地点头,手指紧紧抓住睡衣的边缘,尽量镇静地回答:“我记住了,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
“记得把我这句话也原封不动地送给你们那位校长。既然我已经给了他想要的,那现在他就得按照我的要求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