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奥罗拉抱着那本书蜷缩在沙发上就睡着了。梦境里很凌乱,那个穿着紫罗兰色长袍的尖帽子一直在对着奥罗拉大笑。她对这里的一切都觉得莫名其妙,还一直被什么人给拉着穿行在一个古老城堡里,从走廊到塔顶,从教室到森林。
城堡里好像永远大雾弥漫,周围的人物也全都模糊不清,看起来就像一团团人形的各种色彩在移动跳跃一样
她梦到了能够一眼看到满天星辰的屋顶,几百支漂浮在空中的蜡烛,还有一个会说话的帽子。
帽子从镶嵌着雕花鎏金边的曲脚桌上一跃而起,稳稳地戴在奥罗拉的头上,发出咯咯的笑声……
直到天大亮了,奥罗拉才因为一个翻身滚落在地上,摔醒了。地上没有铺地毯,奥罗拉被撞得有点头晕眼花,胸口被那本边角尖锐冷硬的书籍压着,几乎喘不过气。
昨晚她一定是看着这本书不小心睡着了,所以才会做这么奇奇怪怪的梦。怪只怪昨天那个神出鬼没造型奇特的人给她的震惊太大,再加上这本魔幻童话书写得实在神乎其神,把一个分类严谨古老悠久的魔法学院刻画得栩栩如生,好像真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似的……
奥罗拉躺在地上,双手不自觉地捧着那本书,棕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翻卷着些许干裂墙皮的斑驳屋顶出神,细碎光线在她的眸子里烙印下点点光斑。
她把书打开,伸直手臂举到自己正上方,看着那些不可思议的文段,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疑问——如果这本书上写的都是真的,那么昨天那个人是不是就是来自霍格沃茨的巫师呢?
别开玩笑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魔法这么扯淡的东西。
可是昨天那个突然消失的家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只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可是邮件确实送到自己手上了呀。
还有之前,那些自己动起来的土豆和蔬菜……
各种想法塞在奥罗拉的脑海里,简直快要搅成一锅粥,还冒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浓稠泡泡在发出恼人的沸腾声。
直到楼上传来玛丽安的咳嗽声,奥罗拉才连忙一个翻身爬起来,没发现自己有几缕过长的金发陷落到木质地板的缝隙里后,又被夹层的倒刺勾住。所以当她跳起来的一瞬间,头皮被扯得一阵刺痛,发丝崩裂如琴弦。
她来到菲尔德太太的房间门口,打开门走了进去:“妈妈,你好点了吗?要不要我拿点东西上来给你?”说着,奥罗拉将手里的书放在床头柜上,替玛丽安将枕头垫在她背后,好让她靠得更舒服些:“你要吃点什么?”
玛丽安轻轻摇了摇头,伸手去摸索她的外套,却意外摸到了那本书:“这是什么?”“一本书。”奥罗拉扫了一眼封面,“霍格沃茨,一段校史。”
玛丽安愣了一下,然后沉默了好一阵,转而轻轻捏住奥罗拉的手,没有聚焦的双眼茫然地看向灰白的墙壁,声音虚浮得像一片飘荡在半空中的羽毛:“你看过了?是昨天那些东西里的对吗?”
“是的。”
“能为我念一段吗,亲爱的?”
奥罗拉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但是还是沉默而顺从地捧过书本,翻到第一页开始念了起来。她清脆的声线带着年幼美好的细滑,散漫在这空旷的房间里,像八音盒一样悦耳:“霍格沃茨是欧洲的三大魔法学校之一,寄宿七年制。下辖四个分院,它们分别叫做‘格兰芬多’、‘斯莱特林’、‘拉文克劳’以及‘赫奇帕奇’……”
读到斯莱特林学院的院训院习的时候,奥罗拉已经觉得口干舌燥,脖子也有些僵涩了,于是她试探性地提议道:“要不晚上再继续?这本书实在很厚。”
而且其实也就是完全虚构的……她猜测的话。
玛丽安没有作声,好像整个意识都处于一种放空状态。良久后,她忽然转头看着奥罗拉,眼睛的细小泪花像闪闪发亮的钻石:“我们去买生日蛋糕吧?就现在。”
“呃,好的。”奥罗拉完全被搞糊涂了,她记得玛丽安的生日在九月份,而自己则是上个月才过七岁,不明白这时候去买蛋糕做什么。但是玛丽安的样子实在让人无法拒绝,奥罗拉甚至觉得她是不是因为丈夫的死讯而开始精神失常了。
她才加入这个家庭不过半年,对那位从未谋面的父亲实在没有什么感情共鸣,除了觉得他的离开让人遗憾以外。但是作为相濡以沫多年的夫妻,骤然失去对方的打击,奥罗拉想,玛丽安承受的痛苦远远不是自己能想象的。
“那要什么口味呢?我很快去买回来。”奥罗拉起身说道。玛丽安穿起衣服,嘴角的笑容脆弱到近乎幻灭:“我们一起去。今天是你父亲的生日,我要去亲自选一个蛋糕给他。”
奥罗拉张了张嘴,想不出什么劝住对方的话,只得同意了。事实上,让玛丽安和自己一起出门上街,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因为比起地上的石头和坑坑洼洼,镇上的相当一部分人对菲尔德家都是很不友善的。
等到买好蛋糕走在回家路上以后,奥罗拉对这个认知更加深信不疑了。
对面走过来大摇大摆的彼得森家三胞胎,脸上挂着典型的“菲尔德会倒霉”式表情。
奥罗拉牵着母亲的手,低垂着头不动声色地朝路边靠拢,让自己的长发垂下来拉成一道浅金色的帘子,把足够宽的空间让给那三个魔王。可惜这样的举动并没有让彼得森们满意,他们相互对了下眼色,然后朝奥罗拉围拢过来。
“罗斯?怎么了?”玛丽安察觉到奥罗拉的手不自觉地在收紧,下意识地反握住她的手,同时也听到了周围好像有什么人在接近的声音,“有谁过来了?”
“没什么妈妈,我们走快一点吧,稍微快一点就好。”奥罗拉迈开步子,紧紧拉住母亲,躲开了年龄最大的男孩的恶意挤兑。玛丽安这时也已经发现了周围的不安全,本能地想要保护自己的女儿,却被一旁的小彼得森悄悄伸出脚一绊,整个人一下子就朝前摔过去,手里的蛋糕也飞出去砸毁在了地上。
“妈妈!”奥罗拉连忙去扶住她,拼命想要把她拉起来,“妈妈你怎么样?”
“哈哈哈……菲尔德家的老瞎子摔倒了!”“小杂种吓到哭鼻子尿裤子了!”
“闭嘴你们这群蠢猪!”奥罗拉的怒火一下子蹿腾起来,棕色眼瞳里的光焰灼亮惊人。她抓起旁边已经没有用的蛋糕和蜡烛,狠狠朝笑得最大声也最年长的那个男孩扔过去。洁白的奶油在他头顶立刻迸开了花,引发周围一片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