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他转过身来拥住她双肩,“不过你必须答应我,别冲动,也不要意气用事,不管做什么都要先和我商量,行么?”原本想说别像言书月那般,话到嘴边终还是咽了回去。
书辞睁着红肿的眼睛与他对视,能从他双目里看出深深的担忧,她心头也不好受,听话地嗯了一声。
沈怿这才长叹了口气,伸臂去抱她,怜惜且心疼地将下巴抵在她头顶。
两个人就这般并排着坐在地上,良久没有言语。
紫玉和高远皆站在不远处,见自家主子这般模样,多少觉得不是滋味。
医馆客房的门关得死死的,偶尔能听见陈氏压抑地啜泣,高远踮脚凑到窗户纸前瞅了半天,最终还是拿手肘捅了捅紫玉:“你们言家大姑娘到底什么情况?”
她为难地说不知道,“中了毒,大夫还在治呢,这都快一个时辰了。”
“要不还是请个御医来看吧?”
紫玉想了想,“有道理。”
“那好。”高远拔腿就走,“我马上去。”
另一边,肖府的寿宴刚刚结束,撤场子花了些时间,收拾完时,已接近人定了。花园里唱了一天闹哄哄的戏,突然停下来,不免让人觉得空旷。
肖云和刚回到书房就感觉头晕目眩,咽喉微微发痒,他颦眉捂着嘴咳了两下,却不想却越咳越厉害。
尺素站在边上,见到此情此景也不由皱了皱眉,刚要上前,他撑在桌上冲她缓缓摆手。
“去把冯大夫叫来。”
那是给晏寻治病的老头子,花了数年心血才找到的神医,虽然脾气有些古怪,但医术高超,对方一进门,不过抬头看了他两眼就道:“大人,您这是积劳成疾,得多歇一歇才是。”
尺素冷冷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肖云和瞪了回去:“你闭嘴。”他咳个不止,只把手边的那碟糕点往外一推,“你瞧瞧,这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老医师上前一步,用针拨开茶点,在鼻下嗅了嗅,摇头道:“有毒,不过药掺得很杂,里头主要是混进了大量的雪上一枝蒿,毒性猛,会使人周身抽搐,呼吸艰难,就是不死也得耗上半条命。”
“这么说,很难治好?”
后者沉吟了下,“也不一定,要看中毒的深浅了。”
闻言他挑起眉,唇边若有似无地含了点苍白的笑,并未把言书月放在心上。
“大人,卑职还是给您把把脉吧。”老医师淡淡道,“您这脸色,也跟中毒没区别了。”
肖云和慢悠悠伸出手,食指却在桌上缓慢地敲击。
自己的计划不日就要实施了,现在弄得一身的病,搞不好会出什么状况。可若是再拖延,只怕夜长梦多。
犹豫了许久,他还是唤人:“去,把庄亲王请来。”
大雪足足下了三天,窗棂上结着细细的一层冰渣子,放眼望去,凋零的枝桠挂满了白沫,风吹动梢头时,沙沙一片下雪声。
书辞捧着茶杯,坐在床边发呆地看。
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距离冬至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遥想春末那一会儿,爹爹升职,书月定亲,她和沈怿没事就坐在后门外闲聊打趣。
不过大半年的时间,什么都变了,至亲离世,故人重病,谁能料到这一年会发生这么多事,这么多变故,这么多光怪陆离。
书月盼星星盼月亮等了那么久的冬至后成亲,到如今还是没能如愿。
她忽然生出许多古怪的念头,想着时光能不能倒流?
倘若能再回到那段日子,说不定她可以救下言则,说不定能够阻拦肖云和,那样她姐也不会冒险犯傻了,家也不会支离破碎,也许一辈子都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就跟着言则,给他养老送终,没什么不好的。
北风从缝隙里灌进来,床上的言书月冷不丁咳了几声,书辞回过神,忙给她掩好被衾,再仔细把窗关紧。
可惜,现实还是现实,无法改变。
言书月的病情一直没有好转。
大夫也说余毒未清,剩下的只能看造化,也许睡着睡着哪日就醒了,也许就这么一直睡下去永远不会醒。
书辞垂着眸静静看她,低声道:“姐,要好起来啊。”
门外听到吱呀的轻响,温明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他和陈氏是日夜轮流在这儿守的,尽管如此,从模样上仍旧看得出他睡得并不好,头发凌乱,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血丝。
温明沉默地望了言书月一眼,哑着嗓子对书辞道:“你去休息吧,这里我来。”
想着让他们俩多待一会儿也好,书辞默默地颔了颔首,起身往外走。
行至门边,她稍作停顿,回眸又看了看,温明正抬手给言书月理着鬓边的散发,这一幕令人忍不住轻叹。
书辞将门扉缓缓掩上,转身时她便瞧见了双手环胸靠在墙边的沈怿,他大概等了很久,偏头淡淡地打量她脸上的神情,随后站直了,朝她微张开双臂。
那一瞬,她心中莫名的柔软了下,往前走了几步,埋头抱住他。
力度不大不小,清脆干净。
沈怿舒舒服服地抱了个满怀,哄孩子似的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发。
“不开心了,就哭出来。”
书辞在他怀中摇了摇头。
“怕什么,这里又没别人。”
她还是摇头。
沈怿只好耐着性子问:“那是怎么了?”
她闷声闷气地说:“没什么。”
“就是方才那一刻,突然有点想你了。”
他微微一愣,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淡笑道:“傻丫头,我不是在这儿么?”
书辞也说不上缘由,只靠在他胸膛,无言的笑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