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书辞, 沈怿伸手在后腰上轻摁了下, 之前那枚暗器扎破的口子尚在往外渗血,不知是刃上淬了毒, 还是他失血过多, 到如今,连视线都开始渐渐模糊了起来。
沿着另一条小径回到山庄外,高远和几名侍卫早在树下等候。
“王爷!”他忙上来将他搀住。
此时此刻, 沈怿的脸已经白得极其吓人了, 嘴唇呈淡淡的青紫色,明显是中毒之状。他身子不稳, 只能借高远的胳膊勉力支撑。
“别紧张,不是什么厉害的毒。”他摘下面具,艰难地喘息,飞快把带血的衣袍换了。
“要不要叫御医?”
“别惊动御医。”沈怿摆手, “到时候更加不好解释。我一会儿写个方子,你命人去悄悄地抓些药来就是了。”
“是。”
他定了定神,强打精神, 再抬眼时除了脸色略有不好外,看不出什么异样。
高远不敢再扶他, 只能小心翼翼的跟在左右。进了庄子, 一路有宫人垂头问安,沈怿依旧面不改色, 风清云淡地问起肖云和。
“肖大人亲自监军,这会儿估计已经把那群反贼的老窝给端了, 山火烧得这么旺,夜里还得想法子扑灭,否则说不准会蔓延到庄子附近来。”
他听到亲自监军就笑了一声:“他在那儿守着,一心一意想拿我的把柄,若是看到救书辞的是晏寻,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常春阁内,案几上的安神香青烟缭绕。
肖云和两手交叠,支在桌上,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垂头而站的青年。
他不说话,晏寻自然也不吭声。
如此相顾无言了许久,他才费解地开口:“你的胳膊肘是往外拐的吧?”
“属下知错。”
肖云和拧起眉:“你最近的神志是不是出了问题?无缘无故,救那个丫头作甚么?”他手指轻敲,“我想借这个机会把沈怿引出来,你倒好,还跑去救她!到时候被拿去做文章的可就是我了!”
晏寻依旧低着头,恭敬道:“属下知错。”
“你!”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看了就来气,肖云和不自觉沉下声,“我警告你,可别再做让我失望的事。”
“属下明白。”晏寻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欲言又止,“大人……”
肖云和气息不匀,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他拱了拱手,“属下有一事禀报,是……有关肃亲王的。”
书辞回到房中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一下午发生了太多的事,她坐在桌前发呆,思绪剪不断理还乱,满脑子都是无名的伤势。适才太突然来不及思考,现在平静下来才觉得后悔,自己为何不先跟着他找到大夫了再回来?
一时担忧他的伤情,一时又在想这件事的幕后主使,然后就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往外走。
沈怿的住处有侍卫把守,她还没说明来意就被挡在门外。
“我有要事求见王爷,两位大哥能不能帮忙通传一下?”
面前的两个门神语气冷硬,“王爷不见客,姑娘请回吧。”
“可这件事情真的很要紧……那不知王爷几时能见客?我到时再来。”
“他老人家的心思岂是我等猜得透的,若王爷真要传你,自然会让人带话。”
书辞心说今天不就是带话结果把自己带到鬼门关去了么,谁还信呢。
“但是……”
没等讲完,吱呀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正是沈怿。
他的脸色依旧不好看,只是嘴唇上的乌紫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不正常的白。
“王爷。”
沈怿淡淡地望向她,轻声问:“什么事?”
书辞上前一步:“是这样的,今日下午有人借您的名义带我出庄。”她把经过简短地叙述了一遍。
沈怿听完,了然地颔首,“是什么人带你走的?”
“是个老太监,戴着乌纱描金曲脚帽,一身红蟒袍贴里。”
“只是说我让你走一趟,没提捉鱼的事?”
书辞摇头说没提。
这么看来是碰巧误打误撞上了,他平静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无名为此、为她身受重伤,书辞心下甚是不甘,甚至戒备地盯着他:“王爷,真的不是你派来的人?”
沈怿闻言皱起眉:“不是。”
“可您看上去……好像对这事,丝毫不惊讶?”他这样的反应令书辞不得不怀疑。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沈怿微怔了一瞬,眉头越皱越紧,“你莫非认为是我要害你?!”
那口气憋在胸腔,体内未清除的余毒使他眼前突然一黑,沈怿忙伸手握住门框。
这般举动,在书辞眼中只当他是要发火,不禁往后退了退,“我不是那个意思……”
胸口堵得异常难受,他闭目调整了一下呼吸,最后毫无波澜地抬眼看着她。
“这件事,我会查清楚,别的,不用你多管。”
书辞咬了咬嘴唇,悻悻地垂头应了:“是……”
沈怿冷漠地收回视线,伸手掩上门扉。他靠在门上,听着院中的动静,知道她在原地站了许久,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这才犹豫地拖着步子离开。
就在书辞走远的刹那,他狠狠拧眉,垂头呕出一口血。
高远正端了药进来,见此情形,赶紧把碗放到一旁,作势就要扶。
沈怿把他的手隔开,说不碍事。
“气血不畅罢了,这口血吐出来反而有好处。”
他起身在软榻上坐下,休息了一会儿,才将那碗汤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