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他步步逼近,不依不饶,书辞猜不透此人这般举动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总觉得如果答应下来,会有不太好的事情发生。
那张脸还在定定看着她,正当她思虑着该怎样不着痕迹的拒绝时,手背忽然一暖。
沈怿不动声色地在她手上轻轻握了握,给肖云和斟了杯酒,淡笑:“这种小事不急于一时,一个扇套有何难,本王过几日就送一大箱到府上,让大人慢慢挑。眼下还是先喝酒吧,肖大人请。”
“王爷请。”
桌上的三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闲谈。
书辞垂头盯着自己的酒水,手背上宽厚的触感不多时便缓缓移开了。
在这种情形,这样的心境下,他的这个动作给她了莫大的宽慰,一直以来的恐慌情绪也跟着渐渐平复。
肃王爷平时虽然不近人情,可在人前还挺护短的。她想。
回前厅的路上,沈冽和肖云和走在前面,书辞同沈怿落在了最后,远远地扯出了一长段的距离。主要是沈怿走得很慢,她自然不敢逾越,很快四下里就没什么人了,瞧这个样子,书辞有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这是准备秋后算账……
她小心拿眼观察。
月影下的侧脸清俊而冷淡,他的面上似乎一向没什么表情,即便方才被肖云和戳到了软肋,连眉头也吝啬于给。剑眉下的一对星目静静注视着前方,忽然,眸子一转,看到了她。
书辞当下收回视线。
“你看什么?”
到底还是没躲过,她讪讪道:“王爷你是不是生气了?”
提到这个,沈怿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停下脚垂眸看她,语气不善:“早和你说过不要惹事,我看你根本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她赶紧解释:“我有放在心上。”
“放在心上你还乱跑?那姓肖的素来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若不是我留意,你早被他吃干抹净了!”
简直比窦娥还冤,书辞委屈道:“没有乱跑,是庄亲王让我过来的。”
他虽有片刻诧异,很快又沉声说:“既是如此,为何不先同我说一声?万一有诈呢?”
“我……”她被训得无言以对,半晌才老实地承认错误,“是我大意了,给您添麻烦了。”
沈怿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迈开步子接着走。
书辞见状,依旧在后面跟着。
四周的氛围沉寂而僵硬。
夏虫的低鸣声在耳边显得格外清晰。
沈怿抱着胳膊,此刻忍不住开始为自己方才的话感到懊悔,他似乎说得太重了些……她之前在湖心亭中的百般不自在,不是没有看见,自己又何必那么严厉。
脚下的路越走越急躁,他暗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书辞心里装着事,闷头走得心不在焉,一不留神就撞到了沈怿身上。
鼻尖被袍子上的绣线硌得生疼,主要是王爷这体格太好了,后背硬得跟石头似的。她揉着鼻尖连忙道歉。
沈怿转过身来,几乎是同时,他看见书辞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目光里带着明显的畏惧和胆怯。
那一瞬,心口竟无端地一痛,沈怿闭了闭眼,又睁开,眉峰紧锁地看着她。
良久没人说话,书辞拿不定他现下所思所想,尽管觉得不太可能,还是试探性的问了句:“王爷,我是不是撞疼你了?”
“……”
在沉默了好一阵之后,她忽然听到一声浅浅的叹息,对面传来的嗓音比之平时哑了许多,也轻了许多。
“书辞,你能不能别那么怕我?”
她抬眼看过去时,那个凌厉深邃的面容少了棱角,眉眼间却含了些深深的无奈,她不知道那些无奈是因为什么,又从何而来,只是看着一直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王爷露出这般表情,心中隐隐觉得难受。
两个人都皱着眉,各有各的心事。清风过处,枝头的落花吹了些许在她鬓边。沈怿伸手过去,指尖在抚上她脸颊的刹那,微微一转,只在她肩头摁了一摁。
“走吧。”
书辞点点头,正举步时,不经意看到旁边的花圃,眼前蓦地一亮,“昙花开了。”
她走到花从前蹲下,先前含苞待放的花蕾此刻已经尽数绽开,白色的花瓣在夜里很是惹眼,沉甸甸的一大朵。
“王爷你快过来看。”她回头招呼。
沈怿依言走过去,也撩袍蹲下。
昙花有股淡淡的幽香,闻着沁人心脾,书辞凑上去轻嗅了一下,禁不住赞叹:“真漂亮。”
“这种花,开花时间很短,过不了多久就会谢。”说着便探出手。
“诶——”她没多想就拿手摁住他胳膊,“王爷您这是作甚么?”
沈怿简短道:“摘花。”
“不太好吧,人家开得好好的……”
瞧她颇为紧张的样子,他忽觉有趣,挑眉问:“有什么不好?反正都会谢,倒不如现在摘下,还能把玩一阵。”
书辞认真的解释:“花开花谢是顺其自然,您现在若摘了会影响根茎的。庄亲王爱花如命,指不定多心疼……您别对美好的事物那么残忍啊。”
“这倒是说对了。”沈怿慢条斯理道,“本王就爱糟蹋东西,你既然是我的人,上行下效,也得学着习惯,来试试。”
言罢干脆握住她的手,朝那朵昙花慢慢伸了过去,掌心的温度从手背开始蔓延,书辞简直万万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
这明摆着是要借刀杀人啊!
让庄亲王知道自己摘了他的花,还不得活埋了她……
她想往后退,奈何沈怿整个胳膊都将她圈着,几乎没法动弹。
书辞内心无比拒绝地看着他手指扣着自己的食指摸上花茎,一点一点攀了上去,就在她以为那朵花即将香消玉损的时候,她听到一声从他胸腔里发出的轻笑。
与她背脊紧贴着的胸膛有轻微的震动,“就这点出息。”
沈怿站起身,索性将她也提着站了起来,随手给她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吓唬你的。”
书辞大赦一般松了口气,全然没意识到他的手还牵着自己,只拿另一只手抚了抚额,心有余悸:“王爷,您不能总这样,也太不厚道了。”
“怕什么。”他漫不经心地一笑,缓缓朝前走,“你便是把这花园里所有的昙花都摘了,有我在,也没人敢把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