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燕礼走到她面前,用笛子挑起来她的下巴,冷冽道:“说不让你出门是为你好,你不听,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怪谁?”
“我怪谁?”花轻没有丝毫血色的脸扬起来,发黄的眼眶像是死了很久一样,惨白的嘴唇蠕动着,说话说的尚不清楚,“我能怪谁……我肯定不敢怪你啊——”
“可是我也不要你救——”她推开蓝燕礼的笛子,然后重心不稳扑倒在地上,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匍匐在蓝燕礼的皮鞋前。
“让我坠到投生之门,让我死,我不需要你一遍一遍的施舍!”
花轻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说话,每说一句,整个身体就颤抖一下。
那薄薄的像是一片一样的身体好像一下子就能给折断,又好像一下子就能碾碎。
蓝燕礼后退一步,缓缓的蹲下来,他伸手去抬起来花轻的头,强迫她用那黯淡无光的眼神看着自己。
“投生门是你想进就进,还是你说了算?”蓝燕礼的眸子微微眯起来,审视的目光几乎要烧灼掉这个破烂不堪的身躯,他看花轻就好像看一块烂布。
姑苏是菩萨心肠,可他不是。
要是在万年前,或许他还能为此情此景动容一番。
然后强迫自己生出一点什么恻隐之心。
但是现在已经没了。
“花轻…”
他叫花轻的时候声音很轻佻,似乎不是在跟一个人说话,而是一个玩物。
“姑苏菩萨心肠,不忍将你丢进投生门,是因为他不想你遭受折辱,但是我留你性命,可不仅仅是因为这是我对姑苏的承诺…你不要忘了,姑苏变成这副样子皆是拜你所赐。”
“姑苏不叫我杀你,可没说不让我折磨你——”
“我要你活着,要你永远带着对姑苏的愧疚活着。”
花轻看见蓝燕礼眼睛里的厌恶,她不觉得难受。
蓝燕礼从来都是这样看她的。
他是神明,是灵兽,是天生地长的密山笛的主人,能控制万物,而她就是一个半死不活的靠别人灵识渡着活命受罚的不死人。
他的高傲的地位给足了他尊严,但是她没有,她也不需要。
花轻忽然间笑了。
笑的嘲讽。
她就着被蓝燕礼的手托着下巴的姿势,看着蓝燕礼说道:“你除了能折磨我你还能折磨谁?”
“蚩尤祸害人间,女魃就要现世,你很快就管不了这世间了,你还不趁着现在多折磨我一些。”
“万一到时候,千年前的大战重演,那时候活下来的可能就不是你了……”
蓝燕礼的手渐渐下移,掐在花轻纤细的脖颈上,但是只有一瞬间,他又想起来,掐又掐不死,有什么意思。
转而放弃。
他撒手,从地上起来。
腾出一只手在自己的另一只手腕上轻划,一到极细的口子现出殷红。
又隔半空,用灵识将花轻提起。
花轻就好似一个破布条子一般被拽起来,半跪在地上。
是真的软弱无骨。
那血从手腕上往下流,蓝燕礼捏着花轻的下巴和腮,强迫她张开嘴。
任由那血液掉在她的脸上,嘴里,眼睛上。
叫那一张惨白的脸上有了“血”色。
花轻挣扎着不去接,但是人被蓝燕礼钳制着动弹不得。
蓝燕礼觉得差不多了,手一松,不管不问滑掉下去的花轻,拇指在伤口上轻抚,看见那伤口愈合。
愈合前,隐隐有银白的毛发显现,但是转瞬即逝。
他云淡风轻的说道:“蚩尤祸害人间跟你没关系,女魃现世跟你也没关系。”
“这狗屁世间爱谁管谁管我不稀罕……”蓝燕礼忽然间停顿,他又俯下身,伸手去给花轻擦脸上的血,说道,“但是我为什么拿着密山笛,你就不能再好好想想原因?”
花轻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知道蓝燕礼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露出这样叫人猜不透的表情。
大概是在她眼里找寻答案无果,蓝燕礼松开手,转身往楼上走去。
在走到拐角的地方他忽然停下来转身说道:“花轻,别白费力气找无启国了,能找到我早找了。”
花轻的瞳孔一瞬间放大,她看向蓝燕礼,道:“胡说八道!”
她想要救醒姑苏,想弥补自己心里的罪恶就这么难吗?
凭什么他蓝燕礼说无启国找不到就找不到?
“你只不过是粗劣寻找,就说找不到,可是那样一个国度,怎么能说消失就消失!”花轻不认同蓝燕礼的观点,这也是她唯一能够和他据理力争的事情。
“若是在万年前,尚有可能找到。”
蓝燕礼说话的声音忽然间柔和了,她低着眸子,像是很认真的在和花轻探讨这件事情。
他说:“你看到的景象不过几百年,可是神明却在日新月异中渐渐消失,万年来,变的太多了。谁也不知道,神明到底存不存在,谁也不相信,神明存在过……”
他顿了顿,不知道是灯光照耀还是花轻看的不真实。
她看见蓝燕礼的眼角有一丝晶莹。
半晌,她又听见蓝燕礼的声音:
“有时候,我连我自己是什么,我都不知道——”像是嘲讽,又有一些无奈。
花轻皱着眉头,血腥味这时候才在嘴里炸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