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纳自己也知道这样的对比、较劲、模仿、试图抹消掉所有的相似点是错误的,就连那无数次的自我压抑、自我隐忍、自我反省、自我拷问——
这些都是错误的。
可是——
“我知道这是错误的,我真的知道,可是我不想改,只想在这条错误的路上继续前进,仿佛这就可以证明什么——但是我究竟要在这条错误的道路上证明什么呢?——这是执拗的、可笑的、愚蠢的,可是——可是我为什么不能试试呢?万一我真的成功了呢?万一我真的因为某个契机而变成了更加完美的作品呢?万一我让所有人都认识到我才是最出色的一个呢?万一他们——”
“——康纳…!”在长久的安静后,你终于忍不住地打断了情绪越发激动的他,于是他那愈发向咆哮靠拢的低语声戛然而止,就像是有人突然掐住了他。
他就像是一座一秒成形的雕像。
而你则看向了这样的他——
此时的他已然扶桌站起,他的表情是阴郁的,身躯是强壮的,你能听到他那逐渐发沉的呼吸声,像是向下坠去的重物;你能看到他的额角与手背跳动起青色的血管,像是捆绑住人的蔓藤。
——他就像是陷入了迷宫。
他知道他陷入了走不出的迷宫,即使钥匙就在他的手中;
即使钥匙就在他的手中,他的眼里却依旧住着一匹头破血流的困兽。
……这一刻的康纳·肯特无疑是让人害怕的。
如果是昨天上午的你、你多半也会感到害怕,但是此时的你不会这样,因为正在退缩的那个人是他。
——是的,在不断退缩的那个人是他。
那么,需要言语吗?需要肢体动作吗?
……不。
你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只看着他、让你的眼中只有他,你想,在他有所开口——向你“求助”之前,你的定位只是一个倾听者,任何的建议与安慰都显得轻描淡写又居高临下。
——你没有经历过他所经历的事情。
——所以你不能以一种了解他又理所当然的口吻做出任何的评价。
半晌。
他又坐了下来。
他用手撑住额前,五指没入发中,晦涩的目光将地板与桌面灼烧出更深的色泽——是的,他没有看你,只是在足够长久的安静后,从牙缝中挤出一声“I’m sorry”。
不,什么sorry,这里你就可以开口了。
你立马打断了他——
“There is no SORRYYYYYY——!”
你学着他的动作,猛地拍了下桌——嘶,手有点痛——你的眼神里充满了对他的控诉,用他自己的话来对付“犯了错”的他:“允许我插入一下,这里为什么会有道歉?既然艾丽娅的道歉与道谢都被禁止了,你的道歉与道谢难道不应该被一起禁止吗?——康纳!你不能差别待遇!”
这——
……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开口,仿佛被你的不合时宜震了一下。
然后他在短暂的沉默后笑了一声。
“……好的,”他对你说,“你说得对,艾丽娅,我们——我们是朋友了,我不会再对你道歉了。”
他端起所剩无几的美式浓缩,像是失去了味觉,干脆利索地一饮而尽,而当他放下了那遮住他小半张面孔的咖啡杯时,他的表情已经重归平静。
……虽然他的心中还是在火浪翻滚。
可是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语气平和地对你说:“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也没什么好说的,总结一下就是父母未婚离异、母方意外生子、母亲满心功利、父亲茫然震惊、再加上二胎矛盾、以及我想不开的死脑筋攀比——每个家庭都或多或少的有一些问题,至少我的父亲和弟弟都是不错的人,只是我的性格比较糟糕,对他们的善意毫不领情……这听起来确实很不识好歹吧?我的一个朋友对我说过,你干吗非要自己织个茧躺进去呢?”
在这句自嘲的反问之后,康纳沉默了好一会………然后他慢慢地将目光投向了你,你仿佛能听到那嘎吱作响的骨骼声,随着他缓缓转头的动作,一点一滴地向你接近。
“艾丽娅。”
你听到他对你说。
“你是怎么想的呢?”
他问你。
“如果是你,面对着这样的父亲与弟弟,你会怎么做呢?”
你——
A,你回答他[你是怎么想的]:我是想……我觉得能这样客观地叙述家庭问题的[你]真的……真的很了不起,真的,不是谁都能这样彻底地[直面自己]、这么冷静地[剖析自己]。
B,你回答他[你会怎么做]:怎么做的话……依照现有的信息,我觉得我会[认同你]的打算………[独立出去]应该是一种不错的选择,离开困扰着你的环境,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C,你[答非所问]:康纳,这个问题可能有些过线,但是你………你好像——从你的说辞来看,你大概[并不讨厌]你的[父亲]和[弟弟]…?
(若需提示,作话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