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弗雷德问出了最为关键的一个问题——

“那么，如果小小姐不愿意呢？”

是啊，如果你不愿意呢？

显而易见，你当然是不愿意的。

这一瞬的迪克想到了许多，他忽然发觉了时间的奇妙，以昨天下午你孤身一人来到韦恩大宅为起点，他与你的相识时间，竟然才只有短暂的三十六个小时。

三十六个小时，甚至还不满两天。

他想到了周六的下午，你憔悴而狼狈地捶着巍峨的大门，用着沙哑且颤抖的声音说你要找杰森·托德；他想到了周六的夜晚，你在他的面前撒了个小谎，说你的母亲只是偶尔不会回家；他想到了周六的深夜，你露出的迷惑天真而又烂漫，对他说只要没死人就没有关系；他想到了几个小时之前，他坐在蝙蝠洞里，看着你被你的母亲以爱之名施以暴力；他还想到了更久以前，那是杰森还在的时候，他既不满又羡慕地说，艾蕾的母亲就很顺着她；他同时也想到了对你进行过的两次调查，是他们的调查无法深入到一个无辜之人的家庭吗——起码在那个时候，他们不会在你的家中安装监控器——还是你的母亲与你都是绝佳的演员呢？在今夜之前，他从未想过，你的家庭环境竟然是这个样子。

那么，以这短短的三十六个小时为依据来做出判断，你愿意离开你的母亲吗？

迪克并不觉得你是愿意的。

所以他说：“……你我口中的小小姐，她并不具备完善的自我判断能力，所以她才需要借助外力。”

阿尔弗雷德却无法全然赞同这个观点：“外力，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接受——屈从于外力，你们就是最好的例子。想想一切的开始，在小小姐用后脑为小鸟挡下一击后，我毫不奇怪，他们两个人竟然能成为亲密的挚友——他们有一些极为相似的地方，您或许没有意识到这个——她是一个在某些方面特别固执的孩子，您想过如果她无论如何也不同意的局面吗？就算那位女士被确诊为存在精神问题，假设那位女士被送进精神病院，小小姐是否会觉得这一切也都是她的错呢？”

这……

这是一个不需要思考的问题，迪克想，你当然会将一切的责任都背负到自己的身上。

……这见鬼的熟悉感。

迪克闭上眼吐了口气：“总之，事有缓急，便士一，还是先让我们处理第一个和第二个问题，也就是小丑的问题和打工的问题。说实在的，你也觉得我的第一个猜想太过荒唐了吧？小丑杀了那位女士的丈夫，她理应恨小丑，虽然她似乎更‘恨’小小姐，不过和小丑合作这种事……万一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呢？有意识的合作与巧合之下的无意识的帮凶………不，其实真的只是我想得太多了吧，原谅我好像有些太累了，便士一，联系蝙蝠少女，我们需要她的帮助——话说回来，B那边有消息吗？”

是的，事有缓急，阿尔弗雷德调出了中东那边的讯号，与空荡荡的联络页面。

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心平气和：“B已到达目的地，我想这就是全部的消息。”

哦，一如既往的老蝙蝠作风，迪克在心中骂了声脏话。

这时，阿尔弗雷德忽然说：“水声停了。”

大概是话题跳转的太快，迪克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水声停了代表了什么。

“……哦，”迪克算了算时间，“小小姐的速度挺快的……女孩子一般不是会慢一点的嘛。”想起他对你所做出的侧写——毫不夸张地说，从昨天到今天，在这足足的三十六个小时里，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你的身上。

迪克认为，他还是比较“了解”你的。

于是他做出了理所当然的推测：“那么，接下来，她应该会叫超人。”

“超人？”

迪克断言：“对，依照她对那位女士的重视………畸形的重视程度，她应该会叫超人………她会想和超人谈谈，因为超人是个众所周知的好人，既然超人确实看到了、已经参与了这件事情，以超人的对外形象而言，他很难会对这种明显存在问题的家庭坐视不理；而且，我看得出来，她其实很喜欢超人……总之，她会请求超人不要插手她的家庭问题，因为她不愿意和这位女士分开，也不愿意让她的监护权落在他人的手……”

阿尔弗雷德打断了他：

“——我想，东区需要您，那里有一起□□火拼，地点已发送完毕。”

哦，好吧，活来了。

迪克站了起来，他站在巍峨漆黑的滴水兽上，俯视着这座沉没于黑暗中的城市。

他张开了双手。

黑色的披风滑翔而下。

那是一只蝙蝠。

那是属于哥谭的骑士。

…

……

………

对于已经足以临时接过蝙蝠披风的夜翼来说，这一出小小的□□火拼实在是不够水准。

他赶到事发地点用了六分钟。

处理完这起火拼却只用了短短的三分钟。

他又花了足足两分钟的时间将这些人用力捆好，再花了几秒钟给戈登警官打了个电话。

打完电话后——

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蝙蝠侠。”

迪克用钩锁飞向楼顶，俯视着倒了一地人的昏暗小巷。

他问：“新情况？”

阿尔弗雷德说：“不，不是和哥谭女士有关的情况。”

哦，迪克了然，如果是中东那边有了消息，阿福也绝对不会是这种口吻。

于是他说：“小小姐呼叫超人了吗？”

阿尔弗雷德道：“这就是我想说的，我们的小小姐洗了衣服——哦，那还是小鸟向我咨询后为她添购的运动服——打扫了客厅，她回到了卧室，靠在床头看书，看的是……嗯，她的学校课本，懂得预习的孩子都是好学生——然后她将湿漉漉的红发吹干，她睡觉了，是的，她没有叫超人，她睡觉了。”

迪克：“………”

身着蝙蝠侠战衣的夜翼在夜风中喃喃：“这不对……”

阿尔弗雷德也在耳麦中说：“是的，我的所知所学并不比您少，我对小小姐所作出的预判与侧写与您一样，我很惊讶，她竟然会选择直接入睡。”

仗着四下无人，迪克蹲在地上——这实在是有点毁蝙蝠侠的形象——一边思考一边说：“是的，这不合理，在被超人打昏前，她很明显是在担心超人是否会对她的母亲做些什么……而且她确实觉得她的母亲对她做的事情、都是她应该承受的事情，而在超人明确说出[剥夺监护权]的前提下，她不应该……不应该……”

阿尔弗雷德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或许只是她觉得时间不合适呢？毕竟我们的小小姐真的是一位过于柔软又体贴的女孩子，她甚至愿意主动喝牛奶，自己洗衣服，打扫并没有落下几根头发的客厅，还会自觉地预习课本。”

迪克：“…………”

你这是在针对谁？

一定是布鲁斯·韦恩。

迪克从善如流地跳过了这段意有所指：“你是正确的，便士一，或许她只是觉得时间不合适，毕竟，站在她的立场，她并不知道人间之神是否需要睡眠，只要她不确定，她就不会在主观意愿上去给别人添麻烦………不过这也不太对，这说明[造成麻烦]这一点实则是高于她的母亲的吗？还是说有什么我没注意到的事情……如果她叫了超人、在这个时间段[打扰]了超人，这说明她的母亲在她心中的地位实则高于一切，足以让她放弃她一直坚持的某些东西；而现在，她没有在这个万物皆眠——好了便士一，夜行动物是家族传统，先让我说完——她没有在这个万物皆眠的时间呼叫超人，这就说明……”

迪克思考了一会。

……唉，情报不足。

他抓了抓头发——抓着猫耳朵——抓着蝙蝠耳朵——好吧，只是摸着无线电发射器站了起来。

他猜测道：“我觉得她还是会叫超人的，时间应该就在几个小时后，早晨的……emmmm，大概是六点半之后？”

阿尔弗雷德问：“如果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