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信,理查德·约翰·格雷森这个人的存在!才是你迟迟无法入眠的主要原因!
……嗯,你的意思是,虽然你本身就有些失眠,处在一种明明已经极度疲惫、却依旧难以顺利入眠的状态,但是这和格雷森让你坐立难安……趟坐难安…?……滚咕噜噜难安并不冲突!
由于没有开灯,又因为那把被搬来的椅子恰好落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你依旧是只能看到一个人形的轮廓,却无法看清格雷森的面容,他的上半身被墙壁垂下的阴影纳入怀中。
对于你的控诉,他的回应就像是在哄弄着一个耍着赖皮的幼童:“好了,艾蕾,乖一点,闭上眼睛睡觉吧,你其实已经很累了吧?”
“我是很累……”你承认,又把被子拉高了一点,“……但是我睡不着。”
格雷森沉思了一秒:“真的是因为我在这里吗?”
当然不是了,十秒之前的你已经成为了过去,当他主动提出了这一点后,你反而无法再那么任性又坦然地指责“你在这里我才睡不着!!”了。
……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你好像对他有点不礼貌了,是因为那些入脑却无法让你入眠的困倦、正不动声色地侵蚀着你的理智与思维吗…?
露在被子外的手指收紧了一些,你超级小声地说:“也不全是……只是单纯地睡不着。”
“那么,”稍一思索,格雷森提议道,“反正也睡不着,不如来聊天吧?说不定,聊着聊着,你就会在不知不觉中睡过去了呢。”
这……
你只是睡不着,却不代表你依旧很清醒,涣散开来的思维让你难以集中精神,让思考变成了一件有着一定难度的事情,在你已经如此困倦的前提下,[谈话]确实可以起到一定的助眠作用,而且,其实你也想……
你选择了接受这个提议,于是你准备从床上爬起来,因为躺着与别人聊天实在是太不雅观了,然而,还没等你有所动作——你刚刚开始行动,就被格雷森又快又准地按了回去。
正把身体支起了一半的你:???
一闪而过的失重感让你不由发出了惊呼,海藻般的及腰红发随着再度落回床上的动作摇曳散落。
咚——
这是你的后脑再次陷入枕巾的柔软轻响。
你茫然地张了张嘴,被倦意拖累的大脑像是一台即将报废的老旧机器,无法在第一时间明确地告诉你究竟发生了什么,而格雷森的速度则远胜于你的思维,在你有所反应之前,就把掉落至你的胸口以下的被子给你盖了回去………这还不够,他又动作极快地塞好了每一个露在外面的被角,直到把你包成了一个严严实实的球——你想把你自己称之为人形木乃伊——他才满意地又坐了回去。
他语重心长地对你说:“艾蕾,你已经在被子里躺了好一会了,不要这么突然地起来,小心着凉,你看起来就是——好的,我闭嘴,我闭嘴,不要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你当然是一个足够健康的孩子——总之,我们的最终目的还是让你尽快睡觉,闲聊只是顺带的,不需要那么严肃,你躺着,我坐着,你睡着,我走人,完美。”
……完美?
所有的一切不过发生在三秒之间,待一切尘埃落定,你对他的自成体系再感咋舌,为什么,无论是何时何地何人何事,他都能显得这么有理…?刚才的你明明被他吓倒了,却似乎还要因为他的“关切”而对他说“谢谢”,最重要的是,哪怕只是那么一瞬间,但是你真的超级讨厌失重感…!
……可是他并不知道这一点。
你有些委屈地在被子里抱紧了自己,觉得理查德·格雷森这个人真是蛮不讲理,褒义的蛮不讲理依旧是蛮不讲理。
你在心里委委屈屈……
“……谢谢。”
却还是小声地对他道了谢。
你侧过身体,正对着床边,你眨了眨那双早已泛起酸涩的眼睛,准备睁大它们,仰视着格雷森与他交谈,但是,在你眨动到第二下时,你的世界就变得一片漆黑,因为格雷森的手覆住了你的上半张脸。
他听起来像是有些无奈、甚至是苦恼了:“艾蕾,我都说了,不用……不用这么………唉,我的身边好像没太有你这样的孩子……我是说,好孩子,天呐,我在心中感叹过无数次了,你真的是一个哥谭人吗?”
这样的“指责”就让你有点不服气了,你在他的手下呼噜噜地晃了晃脑袋………并不像杰森会接着把手拿开,格雷森反而像是得到了什么乐趣,顺着你的动作,又在你的额头上拍了几下。
你:“………”
你是什么很好摸的小动物吗!??
你再次确信,反格雷森联盟的成立绝对有其意义!
你安静下来不动了:“我也一样……”
“什么?”
“我刚才也一直在想,格雷森,你真的热心过头了………我不是说这是什么坏事,但是……我也在想,你真的是一个哥谭人吗?”
格雷森的手离开了你的眼,皎洁又黯淡的月色之下,你、和他——都觉得对方并不像是一个哥谭人的两个哥谭人对视起来,诉说着“你怎么能说我不是一个哥谭人”的倔强。
你们的对视不足五秒,格雷森率先举手投降:“好吧,艾丽娅,让我们跳过这个话题………嗯,聊点别的吧,任何事情都可以,说出现在正萦绕在你的唇边的第一个话题,还有,不用特地侧过身体来面对着我,也不用勉强睁开眼睛来看着我,选择最让你放松的睡姿吧。”
的确就是想对着他且看着他的你:“………”
你想了想你印象中的哥谭人,再看看眼前的理查德·格雷森……他明明就在及格线以下,不怪你觉得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哥谭人!……或者说,其实是韦恩家的人都有些太好了…?
你接受了他的好意,疲惫地闭上了眼,却依旧维持着侧过身体面向他的姿势………最想说的是什么呢?这一瞬间,你甚至不能确定他留下来的真正用意了,他真的只是想等着你睡着吗?还是……他其实真的看透了你,意识到你其实真的很想、早在车上的时候就很想说——
“……我们能聊聊杰森吗?”
一瞬间的死寂铺天盖地,窗外则传来了途径此地的人们的欢声笑语。
这听起来讽刺极了,简直像是什么在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用来渲染气氛的绝佳工具。
沉默——一瞬间的失语过后,格雷森看起来意外至极:“你……你不介意?我以为你——”
被子里的你蜷缩起手脚,双手交叠在胸前,像是一个椭圆形的茧,小声地说着父亲教给你的道理:“我的爸爸说过,刻意的回避无法解决任何问题,也无法带来任何帮助,我只是………我只是想和同样认识杰森的人说说他的事情,你口中的‘随意聊点什么’,但是,如果你不愿意……”
“——不,艾蕾,我不会不愿意……”
格雷森几次张开了口,又懊恼地敲了敲头,像是重新认识了你:“…我只是有些意外……非常意外,这和我想的有些不一样……我是说,你说的没错,回避无法解决任何问题,反而是在提醒着人们,这个问题依旧在折磨着你。”
这时,你的后背上突然传来了一点新的重量,那是隔着一层并不算厚的被子、格雷森的手在轻轻拍抚着你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