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钟声,仿佛带有一种洗涤人心的力量,让人一下安静下来。
宋仪觉得自己是个无家的人。
无家可归,于是四海漂泊,四处为家。
她是一阵风,吹到哪里算哪里。
可现在,却陡然有一种身心为之一空的感觉。
做晚课的僧人们开始诵经,于是梵唱一声声起来,逐渐伴着钟声传远,回荡在群山之间……
缥缈的云雾聚了,被风堆在山谷里。
宋仪站着,风一阵,吹动她衣襟,整个人仿佛要跟着飞起来。
她没注意到,不知何时,她身后已站着一名男子。
手中掐着的一串佛珠,已经停止了最习惯性的拨动,约莫是因为现在见到了一位“熟人”。
玄色的长袍,并不张扬,袖着暗银色的云龙纹,步履之间比之往日更加沉稳,一张面容上,并没有怎么刻下风霜的痕迹。
卫起,依旧是昔日的卫起。
锋芒内敛,沉若深渊。
长廊下,春风里。
梵唱声中,云霞影底。
她眉间,他心上。
“碧云寺的春景,比之京城可好?”
卫起无声地走近,淡声一问。
宋仪眯着眼,霞光都照进她眼底最深处,也照进她心底最深处。
梵唱涤尽尘垢,她人在恍惚里,仿佛化外,声音朦胧地答:“各有各的好,不过碧云寺的更美。”
“既然如此,不如在此地落发为尼,青灯古佛伴余生,必是人生一美事。”
落发为尼?
青灯古佛?
还美事?
宋仪上一刻还沉浸在禅意里,下一刻活生生被这一句给拔了出来,喜欢禅意,不代表要落发为尼啊?
谁这么没眼色,说出这种话来?
她眉头一皱,面色不善,扭过头去——
刷拉,傻了。
阔别三年的那一位爷,就站在她身后一丈远的位置,脸上带着一种“你有种再跑两步给我看看”的笑容,温和地看着她。
在他身后的回廊上,同样许久没见的陶德抄着手,指了指已经被卫起随身侍卫扭住塞了嘴的雪竹雪香,笑得一脸抱歉。
雪竹跟雪香被缚住了手,锦帕塞住了嘴,说不出话来。
其中,雪香两只大眼睛里写满了控诉,泪眼汪汪眼见着就要掉下眼泪来,那叫一个委屈和可怜。
一股寒气从宋仪脚底下升起来,刹那间传遍全身!
她收回目光来,再看见卫起的时候,只觉得这三年的好运瞬间都转为了厄运,眼前这哪里是当朝祁王爷?
这活活一个杀神!
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卫起见了,眼睛微微一眯,将佛珠拿着在手心里,一敲,道:“再跑一步,当心本王打断你一双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