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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下时,展昭帮她掖好被角,顺势在床边坐下。
“明儿几时走?”端木翠从被窝底下伸出手来,牵住他衣角。
展昭微笑:“天交五更的时候,那时,你还没起床。”
“那不及送你了?”端木翠一下子反应过来。
“不要送。”展昭低头吻了吻她额头,“你若送我,我怕我舍不得走了。”
“才怪。”端木翠瞪他。
“瞪什么?”展昭逗她,“再瞪,眼睛也不会再大些。”
端木翠撇撇嘴,忽的想起什么:“行装都收拾好了么?”
“还没,”展昭摇头,“回去了再收拾。”
“那早些回去,”端木翠赶他,“早些收拾了早些睡,明日赶路才有精神。”
展昭微笑点头:“等你睡着了我就回去。”
端木翠闭上眼睛:“我睡着了,展昭,你快些回去。”
半晌不见动静,神秘兮兮睁开一只眼睛,正看见展昭笑意浅浅的唇角。
“哎,展昭,你怎么还没走?”
“你也没睡着啊。”展昭答得理所当然。
“你在这吵我,我怎么睡得着?”端木翠急了,坐起身来推他,“走走走。”
“好,这就走。”确实,也该走了。
“哎。”看他真的转身要走,端木翠忙叫住他。
“什么?”展昭回头。
“要不要抱一下?”她笑嘻嘻的,“过了今晚,想抱我的时候,就只能去路边抱木头了。”
“为什么是抱木头啊?”展昭有点发懵。
“因为我是端……木……翠啊。”她重点强调了自己名字中间的“木”字,“小时候,我娘叫我小木头。你想我的时候,当然要看木头。”
“哦……”展昭恍然大悟。
他走回床边坐下,故意跟她讨价还价:“那抱石头行不行?土坷块行不行?瓦罐行不行?水缸行不行?”
端木翠没好气:“行,都行。”
展昭笑出声来,伸手拥住她,用力搂了搂:“那不行,还是留着力气,回来抱小木头吧。”
端木翠不说话,埋头在他怀里,忽然低声说了句什么。
“说什么?”展昭没听清。
“没说什么,早些回去,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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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走了,端木翠反睡不着了。
那句话,她到底还是没敢清楚大声的说出来。
“展昭,若是我不做神仙,会娶我吗?”
话到嘴边怯了场,是怕展昭不娶她,还是终究不敢把“不做神仙”这样的话说出来?
端木翠叹气,翻身,又翻身。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了朦胧的睡意。
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被咚咚咚的砸门声给吵醒,开门一看,居然是公孙先生。
公孙策急的满脸是汗,大声向她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挥手。
但是她听不见公孙策的声音,只能看到他的嘴快速地张合、张合。
她忽然就分辨出他的口型,他来回反复,说的只是两个字:“西夏。”
“是不是展昭出事了?”她紧张起来,抓住公孙策的胳膊,又问了一遍,“是不是展昭出事了?”
公孙策回答不了他,他只是大声的、反复着,重复着那两个字。
端木翠撞开公孙策就出了门,门外的巷道,像是笼罩着一层雾气,有许多人站在门外,听见开门声,他们动作极慢地转过身来。
她看到一张张熟识的脸,有刘婶的、包大人的、银朱的、张龙赵虎王朝马汉的、白玉堂的、徐庆的,他们的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之色,向她慢慢的摇头,每个人都在说话,嘴唇不停的张合,她听不见声音,却清楚知道他们在说同样的两个字:“西夏。”
“是不是展昭出事了?”她慌慌的,一张口就带了哭音。
没人答她。
“我去找他。”
抬脚想走,却发现足上似是坠了千斤重,低头看时,竟是小青花,死死抱住她的腿,拼命向她摇头。
她不管,她要去找展昭。
也不知怎么的真的就到了西夏,寥落的焦土战场,四处倾折的氅旗,横七竖八的尸体,四周安静地可怕,端木翠一边哭着一边在死尸间翻检:展昭不是说是潜入兴州的么?他怎么会出现在战场?他不是兵卫,为什么要征战沙场?
恍恍惚惚间,脚下一绊,端木翠摔在地上,前方不远处落着一面氅旗。
看到那面氅旗,端木翠的心中忽然升起不祥的预感,她慢慢地伸出手去,把那面氅旗拿了过来。
这不是西夏或者大宋任何一位将领的氅旗,这是她的氅旗,是她端木营的氅旗。
周遭的呐喊声忽然齐震,端木翠猛然反应过来:这不是西夏,这是牧野!
战鼓擂如山响,旌旗挥蔽了半个天空,端木翠茫然四顾,身后响起戈戟破空的声音。
“将军!将军小心!”
示警声唤回了她的清明意识,她忙转过身来。
来不及了,一柄青铜长戈直直穿透她的心口。
耳畔响起护卫兵将撕心裂肺的恸声,她倒在地上,侧脸贴着冰凉而泛着血腥气的泥土,胸前流出的血渐渐在身下渗开,如同一朵盛放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