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唇角微微上扬:“我只是觉得,你这般安静不说话时,似与平日间换了一个人,尤其的……好。”
端木翠奇道:“尤其的好?我不说话时反尤其的好?好在哪里?”
展昭看住她,眸中笑意愈显,也不言语,只等她自说自话。
果然,端木翠自己臆想开了:“不说话时反尤其的好?展昭,你是嫌我素日里聒噪了吧?”
展昭笑而不答,稳当坐看她如何应付。
这一点上,端木姑娘从不让他失望。
“展昭,我也觉得,你不说话时,分外的好,好过你平日间千万倍。不如这样,我们都不说话,互不理睬,索性让你好到底。”
端木翠说到做到,除了偶尔翻展昭两个白眼之外,接下来果然再不理睬展昭——是为一言九鼎,真信人也。
展昭却也乐得自在,这几日劳碌奔波,于冥道内出生入死,一颗心几曾落过平地?忽然间便能如此安闲地坐于此间,沐着冬日晴光,旁侧美人“红袖添香”——虽然这美人只是在他袖上鬼画符,间或扔两记眼刀破坏情调——在展昭看来,已是难得奢侈了。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姑娘主动缄默,给他留出大幅余地,回味这几日跌宕辰光。
许是性格使然,劫后余生,展昭更喜静坐一隅,将凶险之途一一捋顺,细细梳理,酸甜苦辣,诸多情愫,该扬弃者自扬弃,该收藏者自收藏,歇得一回,缓过劲来,重又整装上路,旁人看来,还是往日形貌,殊不知心中自又沉淀许多——数十年来,习以为常,哪一次真缺了回省这一环节,反周身各处都不自在,直觉少了些什么,恁的怪异。
因此上,此时此刻,更觉分外宁静别样安详,略略展目,远处屋舍之上,偶有炊烟扬起,也不知是哪户懒起人家,误了早膳时辰,此刻方才急急生火起炊。
人生起伏,一起需得一伏来平;世事悲喜,悲处需待喜处熨贴。就如方才经历大劫,必得眼前这样的大安宁大祥和大平静方能抚慰,否则永处骇浪,频经谲险,他纵是铁打筋骨也吃不消。
心念至此,胸中五味杂陈,一时间喉头发酸,双目亦随之发涩——他总是如此,笑对生死淡看沉浮,却常为身边寻常细小事感动如斯。轻轻阖上双目,静静压服下突如其来的情感上涌,这才叹息般低声道:“端木,这样真的很好。”
“哈,”端木翠扬起脸来,一脸灿漫笑意,“展昭你输了,说好了互不理睬的,你先开口,你就输。”
“是,我输了。”展昭微微点头,“若得眼前景长久,我愿多输几次。”
端木翠微微一怔,旋即笑道:“你今日变作了文人么,说话都如此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