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吱呀一声推开门扇,东倒西歪出来,适才在里头待久了,习惯了疫气味道,乍闻到外间气味,反有些不适,嗓子一痒,又咳嗽起来,加上倦极,脑子昏昏沉沉,上下眼皮直打架,忽地有人从旁扶住,轻轻帮她拍背。
鼻端闻到淡淡的草药气息,知道来的是展昭,索性把脸埋在展昭臂间,含含糊糊道:“展昭,我乏的很,我要回去……睡觉。”
“也好,我先送你回去歇着,晚间再带衣服给你。”
“衣服,什么衣服?”端木翠不解地抬头。
“早间你提过的,自己反忘了?”展昭眼中笑意愈深,“现下你身上又是土又是水,不买也不行了。”
“这样啊,”端木翠恍然,想了想叹口气,强打精神,“那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你买的一定不好看。”
“谁说的?”没来由被鄙视了一把,展昭哭笑不得。
“看你自己穿衣就晓得啦,”说话间,还很是不屑地拈起展昭衣角摇摇晃晃,“不是蓝的就是红的,想来你也知道自己不会挑衣,穿来穿去都是这几件……”
展昭忽得便起了顽闹的心性,故意慢吞吞道:“小时候,我娘跟我说,我穿什么都好看。”
展昭毕竟是展昭,虽说偶尔的促狭心起,但终究不是这样的性子,话一出口,面上便觉发热,
再一想,又觉好笑。
端木翠没笑,非但没笑,看上去还很严肃。
非但很严肃,目中还饱含着同情之色。
“小时候,我娘也跟我说,对于某些特殊的孩子,一定要多夸夸他们,长的再难看也要说的好看,”说到“再难看”的时候,狠狠加重了一下语气,“那时候,我就常夸别人说,你真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展昭,你娘用心良苦,你要好好孝敬她老人家。”语毕,重重拍了拍展昭的肩,以示展昭肩上的担子沉重。
以前,展昭觉得下雨天洗衣服下雪天晒太阳是很浪费生命的事,现在,他有了新一层的认识。
最浪费生命的事,莫过于去跟端木翠抬杠。
跟她较真什么呢,反正怎么说也说不过她,说轻了她听不进去,说重了她要恼,说得再重些她就遁地跑,找都没处找。
——————————————————
凭着前几日入城时的模糊印象,再加上一路打听,果然寻到了一家尚在开门迎客的衣坊。
坊内没有掌灯,想来这时节谁都没有当真做生意的心思。饶是如此,见有客上门,帮工还是赶紧上前招呼,一边厢点起灯烛,一边厢请客人稍等,言说马上就从后头将成衣拿上来——却原来为着时下生意清淡,连原本挂在四壁的样衣都撤下了。
衣裳送过来也没花什么功夫,帮工捧到端木翠面前却傻眼了,直拿眼看展昭,展昭微感讶异,看端木翠时,不由一愣。
方才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不知什么时候,她已伏在案上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在眼睑下方投下浅浅暗影。
“客官……”帮工的刚开口便被展昭以眼神止住,不由犯了难:这下还怎生挑衣裳?
展昭尽量轻的起身,用手指了指角落处,帮工会意,轻手轻脚的捧了衣服过去,展昭看了看端木翠,微微一笑,执起桌上烛台,也跟了过去。
端木翠睡的极浅,期间不知怎的惊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朦胧间看到屋子角落处烛光氤氲,帮工举着件衣服,展昭正低头比划交代些什么。
不由得心中奇怪,待要开声询问,困意排山倒海般过来,又昏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