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眼神有异,那贵公子不免也有点莫名,接着便微微皱眉,俊目中闪过一丝鄙夷之色。显然他并不是第一次被女孩子看,只不过表现的方式有所不同,矜持自重的女孩子是绝不会这么不眨眼盯着陌生男人看个不停的,简直不知羞耻,何况正经人家的女孩儿哪会孤身跑到野外来过夜。
“公子,真有妖精?”一个女孩子好奇地想要看,却又不敢上前,只躲在他身后探出头朝门内张望,再配上柔柔的声音,当真是小鸟依人。
这类女人才能勾起男人们的怜爱之心,贵公子侧脸,目光仍有点严厉,声音却已柔和了许多:“什么妖精,是位姑娘罢了,休要跟着他们胡说,你两个先去收拾房间,我就来。”
听到这番话,红凝立即回神,黯然一笑。
不是他,他不会对别的女子这么好,在被她们纠缠不休的时候,他只会慢悠悠地抬起那双漂亮冷漠的眼睛,毫不客气地令她们“滚”,全无半点怜香惜玉的风度。
那贵公子哄走爱妾,转脸见她看着自己笑,并不起身来见礼,顿时更加不快,勉强拱手为礼:“在下杨缜,京城人氏,经商路过此地,只因天色已晚,想在此借宿一夜,明日便走,望姑娘行个方便。”
红凝皱了下眉,没有立即回答,打量众人。
经商行走还这么惹眼,岂非明摆着说“我有钱快来抢”?这些随从一看就不像寻常高手,想是京城官宦子弟出门游历办事,不愿泄露身份,假借“经商”的托词罢了。
原本为着特殊目的而来,如今突然多出这些人,到时候办起事未免有许多不便,而且此事凶险,或许会发生意外。因见他与白泠长得有几分相似,红凝心软,没有点破他的谎言,摇头提醒:“此地太简陋了些,转过前面山头便有田庄,天黑兴许能赶到,诸位不如去那边借宿。”
再糊涂的人都能听出这是拒绝的意思,众人都看向杨缜。
这院子分明是无主的,只因对方先来,故打声招呼以示客气,想不到反被无理拒绝,杨缜脸色顿时不太好看:“敢问姑娘可是这里的主人?”
遇上这种□□独断的人,红凝心知再说下去也没用,索性道:“杨公子定要住下,请便,只是此地十分凶险,凡事须留神。”她有意加重了“凶险”二字。
先前打听得这院子的历史,众人就很不安,如今听她这么说,一名下人忍不住上来劝:“公子,这园子恐怕真有些蹊跷,既然山头那边有田庄,还愁找不到乡绅人家借宿?不如尽快赶路……”
杨缜忍怒,冷冷地看着红凝:“既是凶险,姑娘为何还要住下?”
红凝不答。
“怕什么!”一名绿袍护卫识相地站出来,高声道,“人家小姑娘尚且敢住在这里,我们这么多人,就算真有鬼,又能怎样?”他特地瞟了门里红凝一眼,目光暧昧:“说不定那鬼正是个美娇娘!赵某倒有心要会一会她,就怕她不敢来!”言毕大笑。
众人跟着哄笑。
见他言语有挑逗之意,红凝皱眉。
男人外面寻欢作乐本不稀奇,杨缜身份特殊,且早已娶妻纳妾,又认定这女子不正经,因此对手下人的无礼不以为然,呵斥:“还不去收拾!”
众人不敢再多言,散去。
“分明是当年有人作下命案,借鬼神之事掩饰,故弄玄虚,无稽之谈!”杨缜冷哼,“区区两句话就被吓住,一群饭桶!”
这是暗指自己故意拿话吓唬人?红凝看着他的背影冷笑,多几个诱饵有什么不好,你非要送上来帮忙,我又何必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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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帷拉开,没有月亮,风却有点大,吹得墙外树木飒飒作响。
蜡烛早已准备好,点燃之后,房间里影影憧憧,显得冷清又空旷。窗外却十分吵闹,那伙人已经生起了火,坐在院子里烤着打来的野味,吃着干粮,饮酒说笑。
今晚人多,作怪的东西怕是不会出来了。红凝失望,回身从包袱里取出文信的手稿,忽略修行的内容,只取上面记载的那些新符咒和术法参看学习。
门忽然被推开。
红凝不慌不忙地抬眼看,来人正是白天那个姓赵的绿袍护卫。
“在下赵兴,京城人氏,”那护卫堆着笑自我介绍,躬身作礼,“外头热闹得很,姑娘怎地的一个人闷在房里?”
红凝已猜着他的来意,冷眼不语。
见她并不责骂,赵兴更放了心,环顾四周,叹气:“姑娘只身在外,实在太委屈了,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只要赵某能办到,必定竭尽所能。”
红凝点头:“多谢。”
再泼辣凶悍的女人,在灯光里都会显出几分柔美,何况面前本就是个碧玉年华的美丽姑娘,此时衬着烛影,只觉颜色比白天更加艳丽,赵兴看得吞了吞口水,色胆更壮,上前去拉她的手:“姑娘若是……”
酒气扑鼻,红凝不动声色地退开。
意识到自己性急,赵兴忙收了手,正色道:“赵某虽不才,家境却还勉强过得去,如今跟着公子办事,在京城也算说得上话的人,姑娘若无处可去,不妨……”
红凝微笑着打断他:“要我跟你回去?”
女人连这种话都能主动说出口,想是好上手了。赵兴两眼发亮:“我是看姑娘孤苦无依,着实可怜,不如早早寻个归处,拙妻贤惠,只要你应了我,将来包你丰衣足食穿金戴银,如何?”
红凝沉吟片刻,缓步走到他面前,抬脸:“是吗,那我就跟着你了。”
事情这么顺利,赵兴大喜,伸臂就去搂她:“既然你肯跟着我,不如我们先……”笑容骤然僵住,脸色逐渐变得白了,眼睛也越睁越大,露出无数恐惧之色,那双伸在半空的手再也落不下去。
红凝抬眉。
半晌,喉咙动了两下,赵兴终于用力挤出喑哑的声音:“鬼……有鬼!来人啊!”
见他跌爬着跑出去,红凝平静地坐回桌旁,继续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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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门外便聚集了一群人,其中十来个执刀拿剑,紧张地朝门内望,却见红凝仍是气定神闲坐房里看书,对外面的事似乎全无反应,不由都疑惑起来。
没发现异常,两个人强拖过赵兴:“人家姑娘好好地在那儿呢,哪有什么鬼,鬼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