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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阴阳相隔

自那日之后,红凝便平静了许多,为防止再生意外,师徒三个将方圆数十丈内都布了阵。白泠依旧冷漠寡言,出去寻找灵药的次数却渐渐多了起来,往往一趟便能满载而归,都是难得的珍品,红凝根本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不过目前她也没心思去深究,只尽心照顾文信。

匆匆两个月过去,服用了许多灵药,文信的精神真的好了不少,最近几日他破天荒地停止打坐修行,只陪两个徒弟说话,三人倒也其乐融融。

房间里,红凝小心翼翼捧上汤药:“师父。”

文信端坐在桌旁,已经换了身新衣,闻言接过药,却没有立即喝,随手搁到桌上:“白泠出去有几天了?”

红凝忙道:“他去采药了,这次可能走得远些,应该快回来了。”

文信点头:“药已经不少,如今天热,他的法力可能会受点影响,还是少出去为妙。”

“师兄做事向来谨慎,不会怎样的。”红凝宽慰他,眼睛却也不自觉地瞟了瞟门外。

文信伸手拉她至跟前:“这些日子你很难过是不是?”

红凝扶着他的膝蹲下,口里笑:“怎么会,钟仙说师父迟早会载入仙籍,我就是有点舍不得。”

文信叹道:“我原以为度得此劫,百年之后再飞升,如今虽说事出意外,但能脱去这□□凡胎,修得长生,也算遂了我平生之志。”

红凝沉默片刻,道:“师父修成鬼仙,就真与凡间再无瓜葛了?”

仙凡有别,过于留恋尘世只会引出祸事。文信不答,摸摸她的脑袋:“当初收你为徒,也是因为你我有缘,今后我自有去处,你不必再记挂,像往常一样过便好。”

见他担忧,红凝反倒笑了:“师父放心,我又不是一个人,不是还有师兄在吗?”

文信摇头,欲言又止。

红凝没留意,垂下眼帘笑道:“师父养了我这么大,我却没尽到半点孝心,来世更会忘了你们,未免有点没心没肺,师父别生气就好,要不我先给你磕三个头赔罪?”说完,她果真跪到文信面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文信无奈,拉她起来:“我本欲叫你修仙,但你……”

“但我天生一颗凡心,实在不适合修行,”红凝趴在他膝上,“来世师父再来点化我吧。”

文信笑道:“我正有这意思。”

红凝道:“就怕我是个俗人,没有仙缘。”

文信道:“有心修行,未必就不能成,我早年曾写得一卷书,修行之法尽在上头,你若有心,便去翻来看看,将来或有重逢之日。”

红凝想了想:“可修仙吃不好喝不好玩不好,万一这辈子还没修成就死了,下辈子会不会想起来再修?还有,我辛苦修了几百年,到时候若成不了仙,那不是很不合算?”

文信失笑:“罢,还未开始就先想这些,你趁早别修了。”

师徒二人就这样笑话着拉家常,将往事一件件翻出来数,气氛倒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一年以来笼罩在心头的雾霾似乎全都消散了。

许久,红凝终于轻声问道:“师父打算什么时候走?”

文信不答:“待白泠回来再说。”

提到白泠,红凝忍不住好奇:“师兄以前好像是住在昆仑山?他被师父收服,所以才跟着修行的?”

文信看着她正要说什么,忽然门被推开,白泠匆匆从外面走进来,几日不见,漂亮的脸上略带疲惫之色,身上白衣却依旧干净平整,无半点污迹。

红凝站起身埋怨:“就你回来得巧。”

白泠看她一眼。

红凝故意瞪回去。

文信拉着她许久才松开手,吩咐:“你先出去走走吧,我有几句话要与白泠说。”

红凝看看二人,没说什么,出门去了。

.

门关上,房间恢复寂静。

确认她已离开,文信这才看着白泠,开口:“昨夜神君托梦与我,恐怕也该走了。”

白泠道:“师父不必急着走,且看这个。”

他抬起右手微微一晃,掌心立刻现出一株青紫色小草来,小小的圆圆的叶片,叶尖散发着淡而柔和的金光。

文信愣:“这……这是……”

白泠道:“这是本族神物九叶灵芝。”

九叶灵芝,修行之人谁不知晓,传说它与九转仙丹一样具起死回生之效,纵然魂魄离体,也能从地府阎君手上强行引回,可惜它生长在昆仑神界,并非凡间之物,举世难寻,有缘人方能得之,因此大都是出现在传闻中,少有人能识别,如今白泠竟能取到这样的宝贝,文信怎不震惊,立即低斥:“你盗这个做什么!快些放回去,若叫上神发现,必会降罪!”

白泠道:“师父服下它就能保住□□,待百年后修行圆满,必能飞升作散仙,不比鬼仙更好?”

文信摇头:“你怎的如此糊涂!并非我不愿留下来,只是享用此物,需要极大的福德与仙缘,我恐怕没有,凡事不可强求,我寿数将尽,合当如此,你擅自盗取神物篡改命数,将来事发必招灾祸,这场因果也会牵涉到我,于我更无益。”

白泠道:“既然我能取到,可见师父就是有缘人,何必推辞。”

文信想了想:“此话也有些道理……”忽然停住。

白泠也惊:“这……”

眨眼的工夫,那九叶灵芝竟已枯萎,化作一株干草!

二人面面相觑,沉默。

许久,文信叹息:“你做这些,是不放心她?我看她虽年轻,却极有主意,一时伤心自是难免,也不用太担忧,待我离开,你便速速回昆仑山。”说到这里,语气略转严肃:“来日方长,此事万万不可耽误,你既然肯叫我声师父,就该听我这回。”

白泠沉默半日,点头。

文信整了整衣衫,缓步走过去盘膝坐到榻上,道:“我走了,后事照我先前的吩咐办。”

白泠立即转身:“我去叫她。”

文信止住他:“不必,那孩子太过看重人间情义,省得她一场难过,我将来也不能安心修行。”

白泠道:“但她很想送师父。”

文信摇头,闭目。

.

暑热天气,黄昏的风却吹得人发冷,时有不知名的花瓣随山溪流水漂下。

红凝双手抱膝,木然看着溪水。

一直以来都是亲自在照顾,文信的身体究竟有多大起色,她就算不十分清楚,也绝不至于太糊涂,最近他莫名地停止修行,今天更是早早沐浴更衣,还有那刻意表现的天伦之乐,都让她害怕和不安。

答案明明白白摆在面前,却不愿去相信。

被文信从路边抱起那一刻,那安详的笑,和这十几年的生活一起,已让她不自觉地产生了依赖,纵然知道他是修行之人,不会太留恋人间感情。她一直以为自己才是最早离开的那个,时间还很多,一切会照想象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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