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我只不过就那么一说,你还真答应她啦?”徐百川望着钱溢飞,哭笑不得哀声连连,“你我合作十几年,只有这次最不靠谱!你说说你,平时那机灵劲儿都哪去了?人家一个激将法你就上套?”
“这不是很好么?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双手一摊,钱溢飞满脸无辜,“她不就是想把我弄出合作所吗?好啊!我成全她就是。”
“出了大门还有你好?我敢保证:没等你走出二里地,就被人家当小鸡给宰了。”
“随便!有本事他们尽管下手。呵呵!看来我钱溢飞的脑袋,总算是物有所值了。”
“你还笑?闭嘴!”徐百川一拍桌子,气得牙根都痒,“老六啊!我可就剩你这么一个弟弟啦!给哥哥我省点心行不行?啊?没了你,哥哥在世上可就什么都没啦?”虎目含泪,徐百川几近乞求地恳请道,“就算上面不拿你当盘菜,可你也不用自暴自弃呀?再说了,不是还有我这哥哥么?有哥哥陪你,你还想怎样?”
“四哥,唉!”不知不觉中,钱溢飞重重叹口气,拉着徐百川的手,动情说道,“老六怎敢忘记四哥的好?只是,这回恐怕要拖累哥哥了。”
“你说什么屁话?我徐百川是怕兄弟拖累的人么?”
“可我怕!”一声悲鸣,钱溢飞双目已是泪光盈盈,“你以为只是一处要除掉我钱老六吗?不斩草除根,有人能睡安稳么?”
“有人?你指谁?难道是……”猛然一震,徐百川大惊失色,“我一直怀疑个问题:就凭田向荣这么个小处长,哪来调动军机的权力?这里面绝对有文章。”
“那架飞机是从山城起飞的,不过,山城军用机场一向由我们二处负责。你再仔细想想:在二处,谁有权利能批调飞机?”
“老唐肯定不会,他连机场都沾不上边。老郑呢……也应该不会,他既然掌管机场,还用得着私调?剩下的……难道是毛齐五?对呀!机场里有他的人,以老郑名义随便做个手脚,这绝对不是难事。怪不得!怪不得他对你一直低调,原来他早就包藏祸心,想借刀杀人清除异己!”
“这还用想么?”叹口气,钱溢飞一阵感慨,“换了是我,也决不放弃这既不担责任,又可顺利达成心愿的好机会,更何况,哼哼!是他毛齐五?”
“那你……哎呀!如果是这样,恐怕连合作所你也呆不下去了……”额头渗出潺潺冷汗,徐百川心头已是一片冰凉,“所谓唇亡齿寒,没你钱老六,那我徐老四可就真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想不死都难了……唉!一根绳拴俩蚂蚱,跑不掉你也蹦不了我。”
“所以,你我之间必须要有个脱身的,哪怕在毛齐五眼前消失一个,他也会投鼠忌器,盯一防一,绝不敢轻举妄动。也只有这样,才可能盘活整步棋。”
“是啊……”擦擦冷汗,徐百川也点点头,“一旦你我步调一致,不管同时存在还是消失,对方肯定会全力以赴置你我于死地。”
“所以,一处在给毛齐五制造机会的同时,也把机会留给了我们。”
“这话怎说?”
“你不觉得,这是我消失的最佳时机么?”
“你要走?”话一出口,徐百川突然觉得有些不舍,那股极其别扭的感觉,压得他有些透不过气。摇摇头,咬咬牙,强行压抑呼之欲出的眼泪,他还是挥之不去那萦绕在心头的,附骨吸髓般的不舍。“老六啊,哥哥老了,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么……”这是一种令人肝胆俱碎的期待,其耐人寻味之处,就在于徐百川永远也不会得到肯定的答复。
匆匆赶往合作所的杨旭东,在路上收到一份情报。“‘菊’已渗入十三号地区?”瞧瞧抄报纸,又看看用红笔书写的代号,被赵简之戏称为“小算盘”的杨旭东,忍不住皱皱眉。“一处果然是大手笔,出手不凡哪!连美人计都给用上了。”说罢,他拍拍赵简之的肩膀,赞道,“干得不错,看来一处身上有几颗痦子也瞒不过你们。”
“如果你需要,田向荣姨太太身上那几颗,我也照样能给你弄来。”
“关键是,这‘木马行动’到底怎回事?‘菊’又是谁?长得什么样?”拍拍额头,杨旭东深呼一口气,双眼望向大江两岸的崇山峻岭,忧心忡忡说道,“‘菊’单独动手的可能性不大,她不会蠢到在重兵把守的合作所直接下手,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调虎离山把六哥引开。不过凭六哥的脑子,他会看不出对手的把戏么?要说别人被女人迷得神魂颠倒这我相信,可六哥……嗯!他能把女人忽悠得五迷三道还差不多。”低头又看看手中密电,杨旭东心生疑窦,“保密局内没几个人知晓六哥下落,这‘菊’又是如何得知?若说她背后无人撑腰,恐怕令人难以置信。一个小小的田向荣,哼哼!他有这么大能量么?”想罢,他抬头看看赵简之,“老赵,就这个情况马上向总部汇报,另外,再交给你一个差事,敢不敢接?”
“这世上有咱别动队不敢接的活儿吗?”
“少跟我贫嘴,我要看你胆量!”
“放心!哪怕豁出这条命,简之也要维护六哥的周全。”
“那好!你找几个稳妥的兄弟,想方设法借**名义把田向荣给我干掉!”
“啊?”
“怎么,你不敢?是不是怕我拿你当替死鬼?”
“简之不敢,简之也知道,六哥从不拿自己兄弟当替死鬼。”
“说得好!”杨旭东赞道,“和你搭档,我果然没看走眼。”
咧嘴笑了笑,赵简之低声又问:“老杨,干掉田向荣不难,可田向荣究竟有什么阴谋,我们还是一无所知。在一处卧底的兄弟,至今也没弄出‘木马计划’的全本。”
“是啊……不过我们可以推测一下:如果这‘菊’想对六哥不利,那她最有可能在哪里动手?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吗?”摇摇头,杨旭东略有所思道,“我认为暂时不可能,如果出现这种情况,那影响可就非同凡响了,除非一处想对二处全面宣战,而她又不想活着离开合作所。那么最合情合理的可能应该是什么?恐怕是在合作所之外,选个最佳时间、地点来秘密下手。当然,六哥是个什么角色我就不用说了,但有一点我敢肯定:‘菊’的一举一动绝对瞒不过他,既然明知对手意图却执意听从摆布,那就说明六哥另有打算。他究竟怎么想我猜不透,我只能尽力将其它意外降至最低,这就是我们现在应该做的事。”
“干掉田向荣会对全局产生影响吗?”
“至少能搬掉‘菊’靠山,没有田向荣的支持,我看这‘菊’还有什么本事掌控全局?”
沉吟片刻,赵简之突然又道:“既然咱们借用**旗号做事,那为何不顺手牵羊将**也给拖下水?毕竟水混了对我们有利不是?”
“还用拖么?”冷冷一笑,杨旭东挥手将电报丢入江中,“你以为一处不会打**的主意?”
“敌人恐怕要打我们的主意。”零号瞧过机要部门的分析报告,对山城锄奸队长段国维说道,“这两家都把目光对准了‘鬼子六’,偏偏却忽视我们,你觉得这正常么?”
“老孟,我一直怀疑敌人所谓的‘木马计划’,就是用来针对我们。”
“噢?说说你的根据。”
“按理说,敌人对我们向来是‘宁肯错杀一千,绝不放走一个’,可现在为了钱溢飞,居然放松对咱们的监控,您不觉得这里大有文章么?”
零号点点头,集中精神继续往下听。
“还有,我们内线同志轻易就摸清了敌人的动向,您不觉得这过于顺利么?”
零号没说话,端着茶杯陷入沉思。
“最重要一点,也是我产生怀疑的依据:敌人有意放出消息,却偏偏不肯叫我们知道‘木马计划’的具体内容,这说明什么?说明敌人绝大部分行动是在针对钱溢飞,唯独这‘木马计划’却是对付我们。一旦我们抉择不慎,便很可能陷入敌人‘顺手牵羊’的尴尬境地。”段国维对零号察言观色,发现他浓眉下那炯炯有神的大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老孟,你觉得我的想法有没有问题?”
“很好,”零号轻轻放下茶杯,“咱们的观点不谋而合。之前我是考虑不周,认为应该坐山观虎斗。现在看来,恐怕要改改主意。”
“您的意思是……将计就计,给他们来个‘趁火打劫’?”
“不错!”手指在桌案轻轻一敲,零号冷笑道,“能借敌人之手除掉钱溢飞固然最好,万一出现意外,对于我们来说,也不至于有什么太大损失。”
周云低眉浅酌,眼角不时瞥向正在接发密电的肖寡妇。
“上峰来电,二处杨旭东去向不明,望你谨慎从事。”肖寡妇将译好的电文递到周云面前,毕恭毕敬站立一旁。
“田先生没有别的交待吗?”
“没有。”
扭头看看桌面上由市区送来的食盒,“看来,我们的计划很顺利,现在就差**了。”
“科长……”
“嗯?”
“你说我这眼皮为什么总跳?”
瞧瞧肖寡妇,周云艰难地咽下一口水。
干笑一声,肖寡妇赶紧转移话题:“那个钱老六会按我们设计的方案走么?”
“不可否认,他是我们这行里最出类拔萃的情报员。可纵然他聪明绝顶,仅凭一己之力又将如何?现在是三家想要他命,若双拳能敌四手,又何必夹起尾巴做丧家之犬?我们这个计划是借力打力一箭双雕,即利用内部隐藏的**分子除去钱溢飞,又可打击二处的嚣张气焰!”
“万一他利用**对付我们呢?这个……我是说万一。”
“我想不出他如何利用**,咦?你是不是泡菜吃多了?今天怎么有点怪怪的?”
摇摇头,肖寡妇苦笑一声,没搭话。
“不过……我也猜不透这个人,不得不再次承认,他做事往往匪夷所思。”
两个人正说着话,电台的指示灯骤然闪动,肖寡妇急忙戴上耳机,周云则将目光悄悄转向那口食盒,轻轻掀起一角,一根乌黑油亮的长发,被曲卷固定在一块皮萨饼上……“这发丝上的味道很熟,似乎……在合作所和留香苑,为了迷惑目标,我就用过这种特制绝版的头油……”
“科长!”
“怎么啦?”
“**已经上钩!”
“哦……”
“科长!”
“又怎么啦?”
“田先生突发心脏病,已被送往陆军医院!”肖寡妇使劲按着跳动的眼皮,沮丧地说道,“他现在性命垂危!可能……小姐!小姐!你怎么啦?”
周云嘴角微微一动,随即便默然无语……
“老杨,咱们得手了,跟随田向荣的兄弟,已经把东西给他下了。”赵简之有些得意,他的确有得意的资本,从下达命令到实施整个计划,不过短短十几分钟。“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直接给他换上毒药?”
“直接除去一个情报处长,目的太过明显,也很容易惹麻烦上身。因此,我们不得不将计划分成几步,接下来就是在抢救过后,他该再次病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