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回答他该怎么办,不过负责接待记者的八路军女干部,却告诉钱溢飞当时我党是怎么办的:“我们并没动用正规部队,”女干部瞧着钱溢飞,微笑道,“民兵同志们说了,对付几条臭鱼烂虾,不用主力部队出手……呵呵!那有失主力部队的身份。”她真是没给国军留面子,杨旭东当即就挂不住脸,正欲反驳,钱溢飞及时制止了他。“你不了解国军,”钱溢飞向这至始至终,目光不离他左右的女八路解释道,“国军的特点是枪口对外,自己人打自己人,那没意思。”
“噢?”女八路又笑了笑,不过接下来的提问更加绵里藏针,“那么八年抗战中,国军对外放了几枪?”
“那你要问小鬼子,”钱溢飞也并非善类,回答得滴水不漏,“松沪会战、台儿庄大捷、昆仑关大捷、滇缅作战,我敢保证,小鬼子临投胎做人,它也是记得比咱清楚。”
“那么豫、湘、桂会战是怎么回事?”按理说,这女同志的说话方式并不符合八路军的外事纪律,可钱溢飞并未指责她,其他**干部也没进行任何阻止。
“我记得,”那女同志蔑笑道,“好像花园口黄河大堤,不是我们八路军掘的吧?”
“你说什么?”杨旭东的脸都绿了,如果不是在敏感时期,弄不好他会和这女人拼命。
“3省44县的老百姓,可一直惦记找国民政府替他们做主呢!”这女人的嘴太损,至少钱溢飞就是这么认为的。“还有哦!岗村宁次没上战犯名单就突然消失了?华北的老百姓,呵呵!还以为他踩上了国民党的地雷……”她专挑国民政府软肋下手,弄得钱溢飞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就是有靠山的好处,”钱溢飞暗暗苦笑,“有了**这座大靠山,她是什么话都敢说,有种你到山城也这么说……”
“金先生怎么不说话?嗯?你们不是要如实报导么?”这女八路明显想看笑话。
“我在听你说。”钱溢飞手掐着笔记本,却连一个字都没写。
“有人到邻居家偷鸡不成,反倒打一耙,诬陷邻居先打他。你们说说,对于这种人,该怎么形容他比较恰当?”
“厚颜无耻。”钱溢飞不露声色地答道。
“金先生……”杨旭东在背后捅捅他。
“对!是厚颜无耻。”女八路莞尔一笑,瞧着钱溢飞的眼神有点怪。对于国共之间这场冲突,双方代表各执一词。问题的关键也就是双方争执的焦点,**咬住国军偷鸡的事实,而国民党则指责**军队打死了自己人。
“随他们去吧!”钱溢飞对这女干部友好地说道,“政治上的问题,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解决的,谁是谁非,将来自有定论。”
“那么对于类似的问题,古人又是如何定义?”看来这女八路是成心得理不饶人。
“成王败寇!”
“噢……”
叶雯在一旁静静听着二人说话,没插言,显得很斯文。她将对话一字不漏,全部记录在案。
“别写了!”趁着没人注意,杨旭东没好气地吼道。
“你干嘛?”叶雯发怒的样子很可爱,撅着小嘴,眼神“恶狠狠”。
“你还嫌丢人不够?”
“也不是我丢人,关我什么事儿?”
“你是干什么的,自己不知道么?”
“我是记者,”叶雯不甘示弱,“我是**社的记者。”
“你个缺心少肺的玩意儿,”杨旭东气得要命,他低声骂道,“**怎么没把你给共了!”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悠扬响起,望着杨旭东脸上那鲜红的五指印,钱溢飞想笑又不敢。
“他们这是……”女八路抿抿嘴。
“打情骂俏,”钱溢飞自我解嘲地说道,“我们那里讲究恋爱自由。”
“噢?”女八路忍不住笑出声。她的笑声犹如银铃轻曳、水银泻地。直到此时,钱溢飞这才发现:如果她把脸上的尘土洗干净,如果她能好好打扮自己,其模样或许比叶雯有过之而无不及。“你看什么?”女八路对钱溢飞那“不怀好意”的眼神有些反感。
“女人生来没人欣赏,才是她的悲哀。”钱溢飞这句话,令项梅——这位负责接待他的八路军保卫科长,永远记住了他。
不知叶雯如何与**代表相谈,对于她采访解放区的请求,**方面非但没有拒绝,反而给予大力支持。
“这么痛快就答应啦?”钱溢飞不露声色地问道,“据我所知,他们对‘**’可没什么好感。”
“我只是说要如实报导,看来,他们也希望被外界了解。”叶雯很自信,对未来的解放区之行充满着信心。
“他们居然相信**社记者能实话实说?呵呵!我怎么觉得这是在做梦?”钱溢飞摇摇头,随后一句话,令在场所有**人员大为恼火,“是他们有阴谋,还是你脑子有问题?”
从某种方面来说,叶雯的办事效率还是蛮高的,她不但轻易获得**方面的采访许可,而且还意外弄来一辆专车。不知她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国军负责后勤运输的中校为她忙前忙后,就差没跪下给叶小姐牵马坠镫。
“你只是用胸口顶一顶就解决啦?”杨旭东瞧着叶雯,脸色有些古怪,“他是不是八辈子没见过女人?”
“你知足吧!”钱溢飞感慨道,“现在这女孩子……怎么说呢?疯狂,无与伦比地疯狂!”
叶雯哼了一声,没做任何解释。她死死盯住地面那干瘪的牛粪,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许已经适应了环境,她破天荒没再用手帕捂住口鼻。
“六哥,咱们进了共区,该怎么分配工作?”杨旭东问道,“**肯定不同意咱们自由采访,不搞暗中监视就算烧高香了。”
“那就不要采访,”钱溢飞用礼帽扇扇嘴边的烟尘,“反正你采访的东西也不能发表,国民政府没义务为共军歌功颂德。”
“六哥,我总觉得有些不对,照理说,事情不应该那么顺利,可是现在,一切都像是神仙保佑,难道咱们的运气真有这么好?”
“我们既非**代表,又非国府大员,人家如此瞧得起咱们,说明什么呢?呵呵!你自己去想。”他转过身,用后背遮挡住项梅那犀利的目光。对于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情报员来说,有些话只能是点到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