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菲里德总是自称亡灵族,艾伦在他那里待的时候就见过不少亡灵，跟和灵魂对话也不是第一次了，可眼前的情况让他无法确定。
无论是自幼接触的常识，还是从精灵同伴那里得到的科普,都可以确定一点——精灵族的死敌是亡灵族,他们回归母树之后什么都不会留下,灵魂也会受到母树的庇护,所以精灵也是亡灵唯一无法转化的种族。
那么,眼前这位女精灵又是切切实实的灵魂状态。
艾伦调整了一下自己错愕的心情,确定自己并非是进入幻觉之后，他决定主动询问。
“您是……嘉芙大人吧？”
“噗。”对方忍不住笑出了声,像是饶有兴致地挑高了一边眉,语气里带着一丝满足。“儿媳妇,别叫我大人,要叫母亲！”
“哎…？”
儿媳妇是什么情况？
艾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可他看到嘉芙喜悦地模样,也只能想到对方可能哪里搞错了什么,首先就是自己的性别。
“不是的,您可能有什么误会……”他尝试解释道。“我是男的。”
“啊哈——？”嘉芙楞了一下,认真打量了好艾伦一会，看到他的确有喉结,倒是有些意外。“真的是男孩子呀。”
“呃……”艾伦摸了摸脸颊,有些哭笑不得。“是的。”
他其实可以理解对方认错,毕竟精灵族的容貌大部分都是美的雌雄莫辨,她亲哥更是。
“哦哦，没关系没关系。”她不在乎地摆摆手，一副完全不是事儿的模样。“反正精灵族都可以生，性别那种东西无所谓！”
艾伦：“？？？？”
精灵族的优势让他居然无言以对。
“你虽然是人类，可长相精致的完全不会输给精灵，气息也非常让人舒服，哈，说不定比一些精灵还要干净……”嘉芙点点头，眼中透着满满地赞许，简直是越看是越喜欢，说不出的满意。“真不愧是我儿子，眼光就是好啊。”
艾伦：“…………”
他总觉得对方误会的方向也越来越奇怪了，虽然他试图想要解释，不过想要眼下他还有重要的事情需要确定，暂且放放。
艾伦斟酌了一下用词，才缓缓开口道。“失礼了，不过您是应该已经……”
“对啊，我死了。”嘉芙一点也不避讳这个事实，坦然地回答。“在六百年前。”
“那您现在是处于亡灵的状态吗？”
这个信息对艾伦而言，非常重要。
他只有在确定了对方的状态，才能够想办法试试看能不能以另一种方式挽救她。
艾伦认为只要本人想活下去，自己也愿意在大陆上存在，那么是以什么样的形态，根本就不重要。
“不算，我只是在母树的庇护下所保留的一部分灵魂碎片……也可说是执念。”
女精灵像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升起的希望，笑着摇了摇头，打破了艾伦的想法。
“当初我生珀尔的时候大出血，又身受亡灵的伤害，几乎重症不治，那种状况下哪怕是送回母树也救不活了……但我就是不甘心那离去！我还没有看着他长大，也没有等到哥和妹妹回家……那时候，我不肯放弃的太多念头竟然形成了一股绝不要就这么死掉的执念，却不想这最后的意志竟然打动了母树，它将我的灵魂留下了一部分碎片寄存在它的树体中……”
听到这里，艾伦不禁敬佩对方，不是谁都能回顾自己的死亡时，还能保持这么坦然自若的态度。
“而我的执念不是全部都在母树那里，还有一部分则是附在了我当时身上刚好带有三个物品，也同样是从母树那里得到的材料所制成的——这应该是成功附上的条件。”
说到这里，她不禁伸手摸上了艾伦的手腕，长指在银色的手链上停留了好一会，眼中流露出一丝深情的缅怀。
她说。“你知道这个手链有什么意义吗？”
艾伦想起来自己看到记忆里，狄拉格说过，是嘉芙留给珀尔恋人的……所以对方误会的原因，大概也就在这上面了。
“这是……”
他打算解释一下原委，对方却摆摆手，示意他先听自己说完。
“这是我的爱人当初接受试炼时，花费了很大的代价获取了母树的一部分树枝，作为材料打造了这件饰品，也成为了我求婚的定情信物，更是王族的象征。”
嘉芙像是回忆起了往事，脸上忍不住洋溢起一抹幸福地笑容。
“哈哈……当时谁都让他做不到，毕竟他只是个法师啊，可他却真的做到了！他既然得到了母树的承认，所以就算我哥，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自从我死后，塞维就将它和口琴都放在了珀尔的身上，所以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我大部分都知道，我一直都在注视着他……直到他出去历练之后，我就没办法跟在他身边了，啧！都是塞维那个笨蛋！非要把手链随时贴身带着，害我都不能好好看着我的儿子了！好想知道他是怎么去冒险的！”
艾伦一愣，下意识地问道。“您都知道？”
“不错，只要是带有我执念的物品，我便能够时不时获得一些画面。”女精灵点头。“可那也是有限制的，距离越远，又或者被什么结界阻隔，我就看不到了。”
她在百年来，也只能靠这些片段来得知自己重要的人们过得好不好。
“我哥果然是个闷骚的老男人，明明早就想好了，还是这么棒的名字！却总是骗我说不会想！”嘉芙一脸嫌弃，眼中却是带着温柔的笑意。“有什么话总是藏在心里，活该现在还是个单身！”
艾伦：“…………”
虽然说在回忆里对这位女精灵的性格有了一定了解，可还是让他忍不住感慨。
双胞胎兄妹之间的性格，怎么会差那么多。
不过他又想到莱利斯和阿诺斯也是截然不同的性子，倒也觉得没什么了。
“如果有彼此都喜欢的对象！也已经表明了心意，那就去睡啊！”嘉芙十分霸气地说道。“对方也喜欢的话，不刚好一拍即合，要不愿意，那就算了呗，大家还是朋友嘛！”
艾伦:“…………”
好、好厉害！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三兄妹里只有嘉芙结婚了——她面对感情是单刀直入又干脆利落。
“不过啊……偶尔欺负一下喜欢的人，那也是一种乐趣。”她又补上了一句。
艾伦：“…………”
他想起了总是被欺负得很惨、又可怜的塞维洛恩陛下，不知道是不是该为他鞠上一把同情的泪？
“我一直期待珀尔会将这份礼物转送给他的另一伴，然后他们回到母树下结婚，那我便可以借助母树的力量出现，看他获得幸福的模样……”嘉芙目光看向了天际，脸上闪过一丝哀伤。“只可惜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一天……幸好你出现了。”
“哎？”艾伦惊讶。“您一直都在等？”
“是的，也许这就是我的幸运。”想到竟然能够真的从母树中出来，还可以见到艾伦，这让嘉芙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我的灵魂虽然保留在母树内无法移动，但那些东西终究都凑在了一起，还有和我血脉相连的亲人也在身边……才能够让我的灵魂有机会完整的出现，我已经很满足了！”
艾伦听到这里，却是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他问道。
“可以请您告诉我，是哪些东西吗？”
“这条塞维送给我的手链，我给哥做的口琴。”她想了想，确认着附有自己执念的物品。“应该还有尤瑞尔和我一起做耳钉？”
“哎？”艾伦疑惑地地说道。“前两样没错，可是我身上并没有什么耳钉？”
“不对，你肯定带了。”嘉芙的语气很肯定。“因为那部分距离母树最远，所以我只能偶尔接受到一些画面，但我绝对不会认错的。”
听到对方这么说，艾伦便想到说不定是尤瑞尔给他的东西里面有呢？
于是他直接在自己的空间装备里找到了对方给他的包裹后就拿了出来，结果女精灵眼前一亮。
“对！我感应到了，肯定就在里面！”
听到这里，艾伦便一件件将黑暗精灵大祭祀给自己准备的物品全部翻了出来。
最后他发现其中有一个很小的木盒子被套在黑色的布袋里，又塞进了一堆药材中，不这样一件件仔细检查的话，根本察觉不到。
“我就知道！”
嘉芙伸手小木盒拿在手里，打开了。
艾伦发现里面是一对打造的冰蓝色宝石耳钉——那颜色和两兄妹的眼睛极为相似，奇怪的是两个大小完全不对称。
“当时我是想……自己完成试炼后，就祈求母树给这对耳环许下祝福，在送给我哥，好让他将来送给我嫂子作为定情信物！”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深深的怀念，以及不舍。“这对耳钉的原石还是尤瑞尔帮忙找的，说好我们两个分别打磨的，结果完全对不上啊……哈，我们的默契一直都那么糟糕……”她笑了起来。“不过无所谓，反正我哥也没有拒绝的资格。”
艾伦：“…………”
他觉得狄拉格也和宠妹妹啊，才能让对方这么肆无忌惮的认为他没辙。
“这个可能是我死后，哥打理我的尸体时发现带走的吧……他将我葬在母树的地下，这样谁也猜不到。”
嘉芙说完这句话，便将盒子重新关上，又放回了艾伦的手中。
她没有问为什么这个重要的东西会在艾伦手里，能够被她孩子所喜爱，丈夫所认可的人类，一定也有和她的兄妹们有所联系。
“好好收着，以后麻烦你将它转给我的兄长。”
“好的。”
艾伦应声，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收了起来。
随后女精灵的表情渐渐严肃了起来，这让艾伦想到狄拉格认真的模样。
她大概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要和自己交流。
....................
“小家伙，你看到了吗？”嘉芙忽然开口问道。“母树让你接触的过去，还有珀尔的试炼之境。”
艾伦点头。“是的。”
“你应该注意到，珀尔的情况不太好……那是因为他从幼年期就一直被某种黑暗的力量所影响。”她说。“那种力量曾经在精灵族内部感染过一部分精灵……”
“！！！！”
“而我只能在他靠近母树的时候，借助母树的力量抚慰和替他压制下去。”女精灵叹息道。“可我能做的还是太少了。”
“…啊，原来您一直都在保护他？”
艾伦想到在珀尔世界里看到不断用树叶替幼小的他擦去泪水的母树。
他原本以为是来自母树的意志，却没想到其中一部分真的是珀尔的母亲。
“是啊，全都是感谢母树的帮助。”嘉芙苦笑了一下。“我的灵魂在母树里，和整个母树的意志相比，不过是一片树叶的分量，可它却愿意成全我的心愿，只要珀尔来到树下，我就能够控制一部分的树体，为他做些什么……”
她无数次看到她的小宝贝哭泣着喊自己，那真是心如刀割。
可她又清楚，自己早就已经死去，除了在他偷偷跑过来的时候，想尽办法给予他安慰，也没有其他可以做的事情。
“小家伙。”嘉芙神情严肃，连语气都加重了不少。“接下来，我希望你能够记住一些事情，出去后告诉我的丈夫，又或者传递给……我的兄长。”
“好的。”艾伦面色也郑重了起来。“您请说。”
黑发青年很快就从女精灵那里知道了一些关于母树的情况、精灵族内部的异常、以及树百年来她所发现的情报。
他意识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信息，有关于精灵族的未来以及秘密。
艾伦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对方会愿意相信自己，让身为外族人类去传递这些，可无论从什么立场而言，他都不打算辜负一位女士的信任。
尤其是嘉芙这样值得尊重的存在。
时间的一点点的流逝，艾伦不会知道母树顶部和外面的时间流动完全不一样，他只是认真的听着对方说的每一个字，保证自己不会误传。
当女精灵终于结束了话语，他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请放心，嘉芙大人……”艾伦认真的答复。“我一定会如实传达的。”
“我当然相信你！不过，小家伙你的称呼是不是该给我换一换？”女精灵伸手揉了一下他的黑发，纠正道。“都说了，要叫母亲！”
她既然没命享受到儿子的称呼，那从儿媳妇这里多要一点福利也无妨吧？
“呃……”艾伦苦笑不得，他觉得自己还是得把这个事情说明白，于是便开口说道。“不是的，您真的误会了，我和珀尔没有什么，我们只是彼此重要的同伴，不是您想象中的……那种关系。”
他对精灵族这种完全没有性别障碍所引发的种种误会，也是很无奈啊。
虽然自己完全可以理解对方那种希望儿子找到意中人之后就可以安心走的心情，可自己不想在这方面让她误会。
“哈？！”嘉芙摇摇头。“不可能！珀尔他的心里只有你，这点我绝对不会弄错！连塞维都会把手链让珀尔给你，说明他也认可了你的身份！”
“不是的……”艾伦觉得头有些大，可他还是坚持继续解释。“当初是因为我在精灵池里待了太久，有一些不太好的后遗症，珀尔为了让我的状态好一点，才会借给我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