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画面太美了，让人根本不忍心打断。
心口莫名传来一阵刺痛，他什么也没说，真是安静的将端着的水壶放在一旁，沉默倒好，等待着主人的召唤。
过来一段时间，艾伦感觉差不多了，就结束了这个治疗。
“阿诺德……”他将口中的血液吞咽下去，说道。“水。”
黑骑士立刻上前想要喂他，却被拒绝了，艾伦小口小口喝下，不但润了喉咙，也解决了干渴感。
“也喂一些给莱利斯吧。”艾伦说。“他现在也应该很渴。”
“好的，主人。”
阿诺德小心将兄长扶起，靠在自己的肩上。
多年来，他真是从未见过哥哥如此脆弱的模样，竟然会依靠着自己。
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能够真正成为兄长的仰仗呢？
“还是一样，直接喂不进去。”阿诺德说。“你们昏睡好几天了，前面几乎是滴水不进，后面我不得不给你们灌下去……”
想到之前的状态，他满心只想着让他们好起来，连灌药都是无比小心翼翼，哪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抱歉，主人，我无意冒犯了你。”阿诺德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行为，之后才有些僵硬地说。“这几天我都是以那样的方式来替你喂水……”
“你在说什么傻话？”艾伦笑着说。“危机关头，难道不是救命最重要么。”
“主人，你…不生气？”听到主人的话，黑骑士心中有些欣喜。
金眸中带着疑惑，他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就是……被我这样所亲密的触碰到，你难道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吗？”他继续小声道。“又或者……是很讨厌的感觉？”
“啊？”艾伦懵了一会，反应过来后，有些哭笑不得。“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的触碰？你可是我重要的骑士啊。”
“唔……”
阿诺德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为主人完全不抗拒自己的亲近行为感到高兴，还是主人根本就没有把他当做有威胁性的男人来看而感到悲哀。
反正主人没事就好了，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来，水给我。”
阿诺德将杯子递了过去，艾伦直接喝下一大口水含在了嘴里，便朝着莱利斯吻了上去，将水渡过他。
看不见的视角下，阿诺德扣住了床沿，望着两人的眼神有一瞬间停滞。
很快他低着头，隐去眼底不可抑制的伤感。
哥哥靠着他的肩膀，而主人则凑近了他，两个人就在自己咫尺的距离里，看起来那么亲密无间，仿佛再也无法介入其他。
为什么每次他都慢一步，最后他好像都只能看着两个人的背影。
——你们会越走越远吗？你们会留下我一个人吗？你们会不再需要我……吗？
心底涌现出一股无比酸涩的痛楚，黑骑士闭了闭眼睛，他无法继续看下去。
如果主人选择的是哥哥的话……比起其他人，那样的结果他可以接受。
哥哥能够得到幸福的话，主人也一定会很幸福的。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潜藏在兄长内心深处，那压抑而执着的爱意。
可是……能不能，不要那么快？
………………………………
艾伦给莱利斯喂完水之后，整个人的状态也轻松了些，他刚想问问阿诺德一些其他情况，就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状态似乎很低落，又像是异常疲惫。
他稍微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对方几眼，发现阿诺德的眼窝黑了些，立刻推断对方近期都没有好好休息。
将水杯递给对方后，艾伦看着他的骑士重新将莱利斯平躺放了回去，捋平被角后，也打算扶着他重新躺回去时，黑发青年阻拦了他。
“阿诺德。”
“嗯？”
“你好几天没睡过了吧？”艾伦直击重点。
“呃……前两天我有休息……”眼中闪过一阵心虚，阿诺德支吾着想要蒙混过去，却在对方的眼神下果断投降，苦笑着坦白。“主人，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安稳睡得着？刚才已经休息了片刻，足够了。
更何况主人还醒了，他当然要时刻好好照顾对方。
“我知道。”艾伦却忽然一把盖在下方的撩开被子，伸手拍了拍大腿，朝着床边阿诺德吩咐道。“你坐下，然后把头躺过来。”
“！！！！”黑骑士僵住了。“主、主人！？”
“听话。”
“哦……”
在艾伦强硬的温柔下，阿诺德还是乖乖的趴在了床边，将头枕在了主人的大腿上，有种自己大概在做梦的想法刚出现在脑海里，身体却是无比老实的环住了主人的腰。
“现在就好好休息一下吧。”艾伦随手解开了束缚着黑骑士长发的绳圈，十指插入那头乌黑柔顺的长发，轻柔的梳理了起来，他说。“我在这里。”
被安心又幸福的气息所包围，以及主人时间带来的舒适感让他的倦意一下就来了，可黑骑士却还是忍不住挣扎了一下。“可是……”
“如果有事情的话，我会叫醒你的。”艾伦的语气不容拒绝。“你也只有养足了精神，才能更好的保护我吧？”
“我知道了……”
阿诺德闭上了眼睛，用力收紧了抱着主人的腰。
他喜欢主人的身上的味道，好喜欢啊……
刚才说的想法能不能收回来？他果然还是……不想让给哥哥。
艾伦享受长发的柔顺手感，自己这算是达成看当初想要随便摸他头发的目标吗？
目光落在阿诺德的脸上，他忍不住勾起暖暖的笑意。
“主人，我的脸上有什么吗？”火山文学
黑骑士对视线本来就很敏感，更何况是来自他重要的主人。
“呵……”艾伦摇摇头，语气中带着怀念的味道。“我只是想起和你初次相遇的时候了。”
“呃。”他僵硬了。
“那时候你真的是又凶又冷啊。”艾伦眯起眼睛，笑的皎洁。“就差没写上，别惹老子，要么滚远点，要么宰了你。”
“呃呃……那、那是……”阿诺德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咬咬牙，有些气急败坏。“主人！那种场景到底有什么好回忆的啊！别在回想了……！”
每次他也想起自己当初对主人的态度有多么恶劣又糟糕，他就恨不得冲到过去把那个自己打一顿在埋掉。
也亏主人没有把他的那些行为放在心上，更没有讨厌他，反而还对他提出了邀请，那大概是上辈子他做多了好事吧？
“我才是幸运的那一方哦。”艾伦露出了十分认真的神情，让阿诺德不禁看得有些出神。“能够遇上你们，还能够成为你们主人……这件事情，我真的很幸运。”
“！！！！”
其实艾伦很欣赏阿诺德挑衅敌人的模样。
面对敌人的时候，黑骑士就会化身狂暴的兵刃，撕裂所有阻挡在他面前的障碍。
他的目光骄傲、冷酷、目空一切，仿佛带着一种无所畏惧狂傲。
带着一种放肆的微笑，掺杂着一丝丝嘲讽的傲气，仿佛谁也不配被他放在眼里。
勇者队伍的同伴们都很清楚，黑骑士以自己身为艾伦的武器这件事情而为之骄傲，心甘情愿成为他的狂犬。
艾伦也知道，其实阿诺德非常善良。
在他充满锋利外刺的坚硬外壳里，一直都包裹着最为柔软的内心。
他杀人从来都是一招毙命，无法改变注定死亡的结局，那么就让对方早点摆脱痛苦。
这样矛盾又复杂的人啊，却是心甘情愿早的臣服于他，将他视为生命唯一的主人。
“主人……”绿色的眼眸里闪动着深深的怀念，阿诺德轻声道。“你是第一个把我当做朋友的人。”
“哎？”
“曾经我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哥哥和母亲会接纳我。”他像是回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深深拧着眉。“我是不详的黑暗之子，任何靠近我，被我所喜爱的存在都很快会面临不幸……”
污秽之物、肮脏的贱种、被诅咒的黑暗之子……这些称号从小就在他的耳边回响。
“那时候我一边害怕你靠近我会受到诅咒而不幸，一边又真的担心你讨厌我……真是矛盾。”
是贪心吗，还是不甘心？
“当初你对我说，希望我能够成为你的同伴，我真的……非常高兴。”
面对他曾经鼓起勇气所伸出去的手，从来只有被抗拒，亦或者是狠狠推开的下场。
只要主人不但主动对他伸手，还牢牢握着，至今都没有松开过。
“可我同时也很害怕，我从未和人正常相处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我只会那些独立生存时的技能，也只能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至少让自己变得有用，可以被你所需要。”
做饭也好、包扎伤口、常识偏方……这些一切的生存技巧，都是源自于他从小到大被隔离孤独后学会的。
他不想让哥哥和母亲担心，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他。
不会做饭就要饿肚子，生病受伤了想要活下去就得学会给自己用药治疗，各种意外下保存体力和做出最合适的判断才行。
渐渐的他越学越多，完全可以自己独立的生活之后，阿诺德反而有些茫然了。
自己要一辈子都这样孤独的活下去吗？如果失去了哥哥和母亲，那么他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累，意识也开始朦胧了起来，那是从身体里涌现而出、一种无法控制的状态。
一直在领地内被压制的魔力，似乎只出来了一点点，就被毫不犹豫的磨灭，却也足够给他带来影响。
艾伦发现阿诺德的眼中的清明渐渐消失，似乎疲惫到下一刻就会睡过去。
他没有出声，而是保持着安静，希望对方能够好好休息。
“真的好喜欢你啊……”
忽然地，黑骑士轻轻抓住了艾伦的一只手，拉在唇上，在主人的手心里印下一吻，虔诚炙热地表达着自己的爱意。
“我的……主人……”
他声音里像是无尽的叹息，又仿佛是相思入骨的渴求，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