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路易苏醒的时候,入目是依旧他所熟悉的祭坛室天花板。
当艾伦提出要到这里来的时候,他是十分错愕的,这明明是只有历代魔王才能进入的地方,为什么他会知道？
只是时间过于紧迫，他没有时间追问，就被对方一路拽着走了。
同时红发魔王也发现自己完全动不了,身体好像被什么力量所禁锢住。
可他还活着。
艾伦不在身边,气息却能够感受到正在不远处。
似乎是意识到了红发魔王的苏醒，黑发勇者从同伴的簇拥中起身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艾伦很快就站在他的身边，那金眸里闪着灿烂地光，对他笑着打招呼。
“你醒了，路易。”
“你……”
红发魔王刚想质问,却在看到对方的状态时哑然截止。
他又不瞎,当然看得出艾伦现在有多么的虚弱。
对方到底瞒着自己做了什么？
这种完全不知情的状态实在让他感到烦躁。
“我们成功了。”
而艾伦下一秒更是直接告诉了一个让他措手不及的结果。
“大陆上的元素平衡已经达标，至少下次勇者诞生之前,你不会在遭到来自大陆的攻击,人族也不会有借口骚扰魔界了。”
“！！！！”路易错愕,脱口而出。“你到底做了什么？”
虽然他也反复独自思考不伤害彼此的可能性，但历代魔王留下的记录都只有惨烈的下场。
谁能知道不过片刻的功夫……他无法计算自己睡了多久，但绝不会超过一夜,他怎么解决的这个难题的？！
一种不安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路易只能确定艾伦所付出的代价绝不会是他表现出的那般轻松。
“这个啊……”黑发勇者将食指比在唇边,俏皮一笑。“是秘密。”
“你……！”
哪怕是心有不甘,但红发魔王也很清楚,艾伦如果不愿意说的事情，他是怎么也不会说的。
可那憋屈的心情却不知道该怎么发泄，路易只能瞪着眼前这个让他十分在意却无可奈何的小家伙。
“别生气，不如趁着现在清醒的时间里在多陪我聊一会吧，等晚点你就要睡好长一段日子。”看着那双火红眼眸带着火气，艾伦连忙安抚道。“不过对魔族来说，大概并不算长吧？”
“……什么？”
“因为我封印了你啊，路易。”
“…………”
红发魔王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艾伦能够一脸理直气壮的对他说出这种话。
他极力忍耐自己别开口了，否则不知道自己又会忍不住要说出什么一些不好听的。
“被勇者成功封印的魔王，是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只是必须进入沉睡的状态。”艾伦解释道。“但你一定会醒过来的，别担心。”
“…………”
“至于魔界方面，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去莎拉女士聊过了，她说会在你苏醒前替你看好魔界的一切动静，还让我告诉你……”艾伦如实转达着对方的话。“‘陛下是该好好休息了，就该让那些吃饱了没事成天蹦跶的家伙们有机会饿一饿也好！省得他们不知道这里真正的主人到底是谁，要不是陛下拦着，我早就该饿死这群废物。’……嗯，就这些。”
毕竟他也挺赞同让一些对路易付出视而不见，还天天给他添乱的魔族们吃点苦头。
“…………”
黑发勇者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一脸认真表情配合着这些话的效果是有多么的可爱，路易的眼睛就没从他的脸上移开过。
他当然知道莎拉是自己最忠心的属下，也有能力替他暗中监督和掌握魔界，她手中有着代表自己的信物和情报网，完全是可以替代自己暗中保护魔界一段时间的。
但他没想到，艾伦会这么敏锐地在七位魔将军里直接就找到了他最信任的那一个，该说是不愧是拥有领导者的天赋吗？
正当红发魔王斟酌着该怎么才能开口从艾伦那里询问他接下来的打算。
对方却是神情微变，正经严肃了起来。
“路易。”
“……什么？”
“对不起啊。”黑发勇者真心诚意的道歉。“我的任性让你为难了吧。”
“！！！！”
这话让他的眉头不自觉的微微一挑，心头也不由得颤了颤。
“做出决定的是我，甚至都没有和你商量就一意孤行的做到了这种地步……”艾伦说到这里的时候，眼中的自责清晰可见。“可是很抱歉，时间太紧迫，我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
“既然你什么都考虑好了，还问我的想法做什么！？”听到这里，路易终于是忍不住了，语气有些恼火的说道。“自顾的出现在我的面前，不由分说地闯进我的世界，还一意孤行的替我做决定……你凭什么！凭什么就觉得我必须要按照你的想法来！？”
不是的，他并不是想那么说。
他知道艾伦从未对他有过企图，也从未想要伤害过自己，所作的一切虽然他不清楚目地，但路易下意识的猜测也只是为了自己。
与其说他是在艾伦的生气，不如说他只是因为自己只能看着艾伦一个人付出，却派不上任何用处，还只能干着急的心情而感到自愧不如。
“嗯，是我不好。”艾伦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指责而生气，反而点头附和着，神情带着一丝内疚，但他的语气却依然是分外的坚定。“但就算我对你感到很抱歉，可我也不会后悔我的决定。”
听到这样的回答，路易竟是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艾伦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做好一切准备，哪怕他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结局，也无怨无悔的接受一切。
“如果路易你真的那么生气，我依然还是那句话……只要你醒来的时候，我还活着，无论你怎么报复我都可以哦。”
路易闻言不禁愣了片刻，尽管之前早听到过这句话，可是当他再次明白艾伦的态度时，心里还是异常感触。
难道他就没有想过，自己才是得益者吗？为什么他总能站在对方角度去思考？
……果然还是老样子。
“好了，就当是好好的彻底休息一回吧，路易，你作为魔王，一直以来辛苦了。”艾伦并没察觉到路易那复杂的心情，他只是微微俯下身，伸手将对方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抚平，温柔地说道。“只是未来你如果遇到了其他的勇者，别太心软啊，首先保护好自己，那才是最重要的。”
作为魔王，他也是身不由己，从来没有任何人敢对他说过这种话。
在自己被封印阵锁死的这段期间，他全程陪在自己的身边，和他温柔说着话，
曾经路易在历代魔王留下的结局中了解过，魔王失败的下场，不是屈辱的死亡就是被封印。
只不过封印只有在初代魔王的记录中看到过，之后的继任者失败的结局都只有死亡一途。
因为人类对他们的恨意太强，几乎只留下了杀死它们的方式，除了魔王根本没有谁还记得有过封印的仪式。
如果干脆的一死了之还好，但有几任的魔王每次在被杀死之前，不是被来自人类的愤怒报复折磨就是被自己的部下趁机伤害。
除了勇者谁都不能杀死魔王，但遭受到的屈辱却是生不如死。
而他被艾伦击败，却像是彼此完成了一个任务，艾伦告诉他，自己可以休息了，他也会陪着自己直到最后。
来自他的伙伴们也是安安静静的完全配合他的指挥，虽然之前相处起来一个个都吵死了，可现在对自己并没有和原来其他勇者所带来的那如同虫子般吵耳的叫嚷。
他们和自己所理解的一样，他们只是想要陪在艾伦的身边，做会让他高兴的事情。
被艾伦封印，进入短暂休眠期，这对魔族的寿命而言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却解决了两人之间的最大难题。
这对红发魔王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只除了有一个地方让路易难以忽视，那就是艾伦会离开魔界。
……醒来之后，他就见不到艾伦了吗？
这个念头让他的心疼到难以呼吸，甚至想要从祭坛上起来，牢牢抓住艾伦的手，不允许他离开自己的身边。
为什么？
路易一瞬间几乎是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但又迅速恢复了常态。
魔王和勇者之间。
……要么极恨，要么极爱。
极爱。
爱。
这个念头像闪电般在他的脑海中闪现，又闪电般消失。
忽然他一瞬间好像是理解到了，又像是不确定，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的在意艾伦。
原来，他……可能、或许是爱上了艾伦。
可他并不了解什么才是爱。
路易一直以来对爱上勇者的魔王无法理解。
什么魔王与勇者注定会被彼此吸引？除了被抹去历史的初代魔王的记录，之后历代的战争中，魔王和勇者几乎都是死敌，直到他的上一任爱上了勇者。
曾经他难以理解奥德丽陛下为何不顾一切的选择跟着人类的勇者离开魔界，就为了追求她理想中的未来。
可他在看到那双金色眼眸闪着温柔的光，回想起这个少年勇者时刻陪在自己身边的点点滴滴。
路易忽然深刻意识到，或许在艾伦的眼里，他或许真的并不是必须要被杀死的存在，只是一个担任魔王职责的魔族而已。
他喜欢自己，只是单纯喜欢身为路易本身的性格，和魔王无关。
就算他不是魔王，艾伦也喜欢他。
心脏调动的频率在加速，路易觉得自己大概是无意间中了艾伦的精神魔法吧？
这个持黑之人的阴谋简直太卑鄙了，否则他怎么会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脑海里疯狂冒出来的念头。
是的，路易想要艾伦。
他想亲吻他，想要肆意品尝属于他的一切，想要将他牢牢锁在怀里，想要看着他那冷静自知的表情因为他的过分的行为而失去，精致的面容染上只属于追求本能的色彩。
想让他因为自己过分的举动而无力反抗，那么他会把他的眼泪全部舔去，然后更加凶狠的欺负他，将他每一处都只染上属于自己的恶魔气息。
魔王会让艾伦明白他到底是属于谁的，让他知道一直这样勾-引自己得付出什么代价，看他还敢不敢嘲笑自己的体力差！
那个场景一定很美。
路易确定了，无论那是不是爱，他都想要彻底吃掉这个人类。
属于魔族的占有欲正在疯狂的告知他的想念，那是无法被枷锁束缚的本能。
……哈，哪怕是异类，骨子里的他，到底还是个魔族啊。
路易自嘲一笑，竟会为自己阴暗的念头感到兴奋。
想要占有他认定的所有物，想要成为他生命里的唯一。
将他掠夺到身边，禁锢在魔界里，让他只能躺在自己的身-下，让他哪里也去不了。
“你……”
路易动了动唇，最终挤出一句话。
“艾伦，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我想要你。
是的，他绝不能睡太久，他必须要在艾伦活着的时候靠着自己的力量去冲破封印。
“好啊，如果你醒过来的时候，我还活着的话，就等着你来找我报仇了。”艾伦笑着回应道。“只是，我依然期望能够和你成为朋友。”
他既然已经改变两者必须忽视厮杀的命运，那么自己是不是还可以在贪心一些？
“……谁要和你成为朋友。”
路易表面发出了抗拒的态度，内心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自己那奔涌翻腾的心情。
——我想要的，只有你而已。
不是勇者，不再人类，只是身为艾伦的你。
更何况，魔王想要吃掉勇者，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的礼物还没有来得及送出去……不，他一定会亲手送到。
感受到倦意再次涌上意识，路易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即将陷入无尽的沉睡里。
他一定要快些醒过来，快一点，再快一点……
路易他从未如此渴望过，想要尽快的苏醒。
………………………
“结束了。”菲里德面色平静地看着银发贤者，语气也是毫无波澜。“格雷，这次算是我们都栽了。”
但真正了解他的人，就会知道亡灵族的心情非常不好。
“……艾伦他说了那些话。”大贤者始终没有从那天的状态里缓过来，他低声道。“他是不是可能……想起了什么？”
三千年艾伦所说过那些话，哪怕是现在回想起来，他都只能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如果我是注定成为不必要的存在，那么是不是只能面临被抹去？格雷，那时候你会替我难过吗？】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拼命告诉他，不会的，他会保护对方。
可是……就在他们眼前，他们亲眼看着那双眼睛失去了神采，再也没有睁开过。
那也是格雷拉姆第一次如此憎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就算是身份高贵又怎么样，还不只是‘主人’的宠物。
“不可能。”
菲里德的回答斩钉截铁。
“灵魂的奥秘，你比我更清楚才是。”他强调了一句。“他是无法被替代的，唯一的。”
当初仅剩下的灵魂碎片被格雷夺走后，炼金术师手上再也没有第二片了。
从人类的子-宫孕育所诞下，这一世的艾伦现在无论用什么方法测试，他也只是个人类。
……只要封印不被破坏。
“吾知道……”银发贤者眉宇微蹙，双眸中带着一丝仿佛化不开的忧郁，他努力强迫自己不要再被过去所影响，便尝试说起另一个话题来分散注意力。“……说起来，为什么艾伦会被那个容器吸引到这种地步？你难道都没有意料到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