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旅行结束之前，我不会提供任何‘同伴’的资料。”
红发魔王一愣，倒不是因为自己的要求被拒绝，而是意外对方居然会用这样的理由。
背叛是黑暗世界的生存法则，适用于任何黑暗种族。
身为目前大陆上黑暗势力领袖之一的狄拉格，现在竟然会做出这种决定。
可想而知，那被他所许下承诺的人，在他心里会是什么地位。
“…你会加入他的队伍，本身就是一件让人无人理解的事情。”
联想到艾伦对盟友的重要性，路易莫名的感到一阵烦躁，他耐着性子再度开口讽刺道。
“作为唯一的黑暗种族，你怎么能在那么一群光明阵营里的家伙待得下去？”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类型，才能让你待得下去？”狄拉格故意反问了一句。
魔王顿时紧闭双唇，压回了刚才差点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如果对象是艾伦的话，在他身边当然待得下去！
总之，他决不能给对方看笑话的机会。
“好了，虽然我不能提供你需要的，可我不介意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
猜到对方避而不答的真正原因，精灵术士笑容里带着一丝得逞的愉悦，才继续提供新的合作思路。
“你或许可以试着去问问你那个最早和勇者交手的部下，那只力魔……嗯，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还活着吧，只不过待的位置不在主城。”
“你……！”路易面色微变，红眸凌厉了起来，他发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这个时间点里敢违抗他命令的属下，不是坏有异心，便定是另有所图。
“大概在他能从神殿逃走的时候？”狄拉格漫不经心的回答。“敢和勇者作对却能活下来的恶魔，我只相信是从艾伦的手里溜出来的，恰好我又有从不喜欢放过任何一丝隐患的坏习惯。”
“有那么早？”
尽管魔王已经习惯了来自属下的背叛，但黑暗精灵的拆穿却依旧让他觉得十分烦躁。
对方提醒让他的思考快速非转了起来，路易闭上了双眼，开始回忆曾经认为可疑的点点滴滴，他很快就做出了属下已经背叛到哪方势力的判断。
半响，他重新睁开眼睛，语气冷冷地说出了猜测的名字。“…是罗鲁克。”
“你倒是一直熟悉这位老对手的性格手段。”狄拉格的回答变相承认了对方的猜测，下一句就是干脆的质问。“什么时候你才能彻底搞死他？”
“现在不行。”路易沉着脸，提醒道。“他还不能死。”
现在的魔界无法承受内乱，在没有绝对完全镇压对方军队的把握前，他不会出手，也不允许被介入。
“是吗。”地下城之主的语气里泄露了一丝杀气。“那就要看我的耐性还可以维持多久，他的胆子能够有多大了。”
同为魔王候补者，与不被看好又走法路线师的路易不同，大恶魔罗鲁克曾经是最炽手可热的魔王人选。
他身上几乎汇集了数代魔王最暴虐残酷的部分，也符合其他种族对魔族的定义。
当初罗鲁克输给路易后依然不死心，想要抓紧一切的机会去干掉对方。
毕竟他始终都是魔王候补者之一，只要他能够从路易身上夺走魔王的力量，他就能够取而代之。
这点上倒是和人类勇者候补的情况完全一致。
百年前路易愿意与狄拉格结盟，有一部分就是希望借助他的情报网提防着这位同族，紧盯他的一举一动。
彼此双方之前合作的一直很顺利，每次对方有任何异动前，他都能及时收到消息并做好相关的防护措施。
可自从地下城表示暂时解除合作后，那原本被压制已久的野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他还是没有放弃那个目标——杀死勇者获得声望。”
光是这个念头就该死了，黑暗精灵冷笑一声，完全不打算遮掩自己的杀意。
“如果不是你们恶魔候补内部的战争不允许外来者插手，我怎么会让他能活的这么自在？”
就算他曾经也和这位大恶魔有过交集，敢于对艾伦出手的，他一个都不会留。
要不是有些家伙的地位和身份一时半会暂时还除不掉，艾伦本人也不让他在这上面费心的话，狄拉格根本不会给任何对他有威胁的生命留有下一次的机会。
隐患就要趁早消灭，彻底不留一丝痕迹。
这是他一向信奉的生存法则。
“这倒是，除了亡灵，没有生命愿意招惹上你们这些家伙。”
路易这话说的实在。
对于精灵而言，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黑暗精灵们可以在目标活着的时候，时刻安排针对性的暗杀与骚扰，将人逼至疯狂的恐惧状态是他们所最擅长的。
尤其是黑暗精灵现任的族长，那边是惹了之后就别想能全身而退的狠角色。
除非是有能力将整个黑暗精灵一口气消灭，否则被整个神出鬼没手段狠决族群给盯上，那结果就是一个无限期的噩梦。
谁都无法确定能够隐藏在阴影之处的杀手，会什么时候会带来那难以猜测的致命杀机。
“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魔王的目光陡然变得冰冷，充斥着一丝杀机。“只要我还活着，就没有任何恶魔能在在魔界对艾伦出手。”
魔界的规矩，现在是他说了算！
“很好。”得到满意答复的精灵术士点点头，随后他话语一转，重新将两人之前的对话继续了下去，“那么……或许你能够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对双生子忽然感兴趣了。”
“你明明就知道人类最痛恨魔族的只有那群殿堂里暗藏的蛀虫垃圾，我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会渗透进魔界的存在！”红发魔王没好气的登了对方一眼，为他明知故问的行为感到不耐。“只要他们是从那里出来的，我就不可能会掉以轻心，和勇者没有半点关系！”
他当然不会承认，来自金发骑士身上带给他的威胁感也是他无法安心的理由之一。
那个人类过于危险，让路易担心艾伦是否知道对方的真实底细。
“这个理由是不错，但是……”
未完的话语再次让魔王感到一种不明的焦躁，狄拉格渐渐收起了笑容后，才用着不紧不慢地语气继续说道。
“路兹亚斯，你难道不觉得你对他的关心，已经越界了？”
如果是路易个人的想法，他倒是对这样的发展喜闻乐见，然而两者的身份始终会引起多方的揣测和猜疑。
身为魔王对于勇者的态度过于亲密，可不是黑暗势力所愿意看到的局面。
地下城的立场是由主人所决定的，狄拉格愿意中立就中立，想要黑暗就黑暗。
但魔族只能是黑暗，不可逆转。
听到这句话，红发魔王立刻一脸像是被踩中了要害，几乎下意识地反驳道。“我没有关心他！！!”
“是吗。”
精灵术士眉梢一挑，那目光锐利的仿佛可以穿透人心，似笑非笑的表情让路易有些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他无法解释自己的言行，也难以控制那跟随本能所做出的各种下意识反应，现在他只能尽量补救了。
“……只要他不会对魔界出手，我就没有对他出手的理由！”路易强调道。“仅此而已！”
很显然这样的理由并没有被接受，狄拉格从窗沿上跃下，与对方四目相对。
对曾经盟友的理解，让红发魔王察觉到到对方是准备接下来认真和他说些什么，不由得提高了专注力。
“那么，我的盟友。”
地下城之主故意提起这个称呼，为了就是让对方清楚意识到彼此的立场，也有着敞开天窗说亮话的打算。
“你该怎么合理解释你私下做的那些事情？允许艾伦接近你，给予他了解领地的机会，严禁军部靠近他的周围，甚至强行压着那几股一直想要把你拉下王座的废物们不能靠近王城……这些是都已经远远超出你们协议的内容了，不是吗。”
以彼此宿敌的身份来看，他的行为已经完全不是一句没有出手的理由可以解释。
狄拉格很清楚，他根本没有发现自己正在一点点的妥协接纳着艾伦的存在，甚至不经意在对他付出信任。
从各种角度而言，这都是相当危险的兆头。
“…这是我的决定，所造成任何后果也与你无关。”
红发魔王别开视线，他太清楚对方洞悉人心的能力，亦不想流露出任何空隙，自己能够做到的就是速战速决，尽量用着冷淡的口吻努力掩饰自己心中的躁动。
“够了！我的要求已经说出，你要么接受，要么拒绝！我也没时间花费心思去处理你那些多余的试探！”
“我当然会满足你的需求。”精灵术士的语气里带着不深不浅的笑意，但更多的是一丝难以莫测的危险。“只要你能够保证，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让我不得不出手的地步。”
“…我有分寸。”
面对这样的质问，路易在这方面的答复总是透着自信的果断。
但地下城之主对这个回复并不满意，他安静了看着对方数秒，探究的目光却让红发魔王感到相当的不自在。
“路兹亚斯，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狄拉格脸上的笑容带着一如既往的高傲与自信，声音里也充满了藐视终生的嘲讽意味。
“我坐在这个位置，是因为我自己想要坐上去，也是我亲自将它夺到手里的。哪怕某一天我不想坐了，我也拥有值得托付的继位者，我会成为地下城的主人，一切都是源自于我的意志。”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语，路易眉毛不由得紧锁，面色严肃了起来。
对方难得会以这种态度和他对话，让他一时半会儿摸不清这位盟友的真正打算，索性也决定仔细听完他的话，在进行判断好了。
“而你呢？需要我提醒你，打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想要成为魔王的意思，甚至想要放弃候选者的过去？”
狄拉格当初决定和路易结盟，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他提前就弄清楚了这个魔族的过去，对他的来历了若指掌。
孤儿、被恶魔智者收养、获得前任魔王的赏识、成为魔族里的唯一法师、意外获得了魔王候选继承的资格。
“你选择了接受这个位置，不过是没有其他人可以做的更好，而你又无法放下承诺。”
“只要有更合适的人选能够做得和你一样，哪怕不需要比你更好，你都会甘愿退位让贤……不是吗。”
“所以我才说啊……”地下城之主轻笑一声，意义不明地说道。“你和艾伦，太像了。”
那被寄予厚望、拥有稀少又纯粹的信念、为他人的目标努力的模样……
倒是一直都让他很顺眼，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
精灵术士发现自己的喜好，千年来倒也是相当的惊人的一致。
“那个小家伙拥有不下于我的坚韧意志，也总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面对一切困境从不迷茫，可对于自己本身，他却和你一样没有目标。”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可尽管一直处于迷茫的状态里，他们却没有迷失过自我。
这一点，相当了不起。
“我认可你的承诺，但我不会相信任何人。”
“所以……在你没有看清楚、确定一些事情之前，我可无法对你‘放心’。”
“毕竟你是魔王，他是勇者。”
双方的身份本来就充满了各种的冲突，尽管他们都希望保持和平的方向发展。
私底下，路易对艾伦的关注越来越多，对他的接近的警戒线也渐渐拉低。
这让精灵术士有了一丝危机感，他向来也喜欢未雨绸缪。
欣赏双方是欣赏，但牵扯到自己的所有物，那就不好意思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路易虽然一时半会无法理解对方的话语，但直觉却让他隐隐感到不安，这让他有些焦躁了起来。“雷切尔，你有话不如直说！”
“我们的品味倒还是一样难得的契合。”冰蓝色双眸里闪过一丝莫测的光芒，狄拉格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能看上的，你也看上了。”
他话语刚落，一股陌生的危机感铺面而来，身为魔族之王的他本能感觉到了对方所散发的凌厉气势。
“不过，你最好别动他。”
狄拉格抿唇一笑，杀气尽显。
“他现在是我的……目标。”
难得使用正常音色的话语里是丝毫不打算掩盖的占有欲，让路易清晰感到到对方此刻的认真。
他看着对方，狄拉格没有惯性伪装。
哪怕嘴角虽是勾着的，眼底里却没有一分笑意，平静的令人心惊。
红发魔王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未来的某一天如果做出了任何违背承诺对艾伦做出任何危及对方的事情，狄拉格一定会当场就翻脸，对他兵刃相向。
来自对方的话语，他怎去理解都感觉是在对自己发出警告。
……是为什么？
是因为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们？还是让他认为身为魔王的自己始终会对艾伦做些什么？
就是他对身为勇者的艾伦态度不一样，那又怎么了？
狄拉格为何要对他发出这种攻击性的威慑？
虽然这些带有警告的话语路易无法完全理解，却还是让他莫名的产生了一种不快。
尤其是脑海里越是出现黑发金眸少年的一切，魔王就越加感到自己开始焦躁不安了起来。
路易的心神翻涌着这莫名的异常，影响着他的判断，也只得将情绪强压下去后，才厉声扬言道。
“够了！我对他本人没有更多的兴趣，合作也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哼！本王可没有沦落到和你一样下场的打算。”
……他绝不允许自己步入曾经盟友的后尘，为了一个人类而甘愿留在他的身边。
红发魔王刚说完，就发现地下城之主的气势骤然转变，仿佛之前的对方只是自己的错觉。
“是吗，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就再好不过。”
黑暗精灵的心情像是很快愉快，连嘴角噙着的显然愉悦的笑意。
“好了，为了彼此的合作能够更愉快，我想……或许现在我们就可以开始进行更深入的交流了？”
狄拉格很满意这次会谈的结果，也认为差不多适可而止，就主动拉回了正题。
很显然路易也不想在和对方继续和艾伦有关的话题，便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可以。”
他需要更多的事务和工作来占据自己的思考，而不是在被一个人类毫无自觉的肆意入侵。
思念这种情绪在他的身上根本毫无意义，早点处理掉。
艾伦想来就来，不想的话——也随便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