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艾伦没有注意到魔王看他的目光有了变化,他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整理着刚刚从对方那里得到的许多信息。

当他开始回想起有关弟弟成长期间的点点滴滴,与路易告诉的他缘由节后在一起之后,顿时有种豁然明了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

难怪每次只要队伍里的法师们进行魔力对拼,或者遇到元素因子混乱的地点时,加尔的状态就会变得很异常。

那时候他一直以为是因为混血魔人也同样异于常人的特殊的体质问题。

艾伦有时会忘记他的弟弟其实也是个法师。

因为他更擅长用兵器战斗，就算他体内是没有斗气的,纯粹只是靠属于恶魔那部分的天生力量和自愈力来进行战斗。

哪怕他极少使用魔法,但弟弟他是个牧师，这点是勿容置疑的。

法师就会拥有魔力，也会被魔力影响,一切都理所当然。

队伍里太多这样职业错乱的现象让黑发勇者下意识地忽略了很多显而易见的事情,这是他的失责,以后他也会更加注意弟弟的状况。

只不过加尔德尔他从小的就会这样时不时的失控,让他非常的苦恼。

但至今为止，除了菲里德,艾伦还找不到除了用自己的力量帮忙压制外,该如何彻底解决弟弟的问题。

勇者队伍里的同伴虽然有一部分对魔族的情报有所了解，但属于真正种族核心的问题，不是他们能够接触到……那是只有魔族才可以知晓的事情。

偏偏暗影牧师又是个混血，这种在大陆上几乎称得上是绝迹的存在。

狄拉格说过，自从路易继位后，人类和魔族的交流就被限制的相当谨慎,几乎不存在有恶魔会离开大陆的迹象。

就算是有人类前往魔界,那么剩下的魔人混血儿很大的概率都会因为面临各种天灾**的问题而夭折。

一方面是魔人混血的出生率相当低,连对繁衍相当淡薄的精灵都远远高于他们之上，可想而知。

另一方面则是种族之间强烈的排斥会让魔人混血儿根本撑不到成年，在那之前就说不定已经被自身的力量反噬给折磨致死。

所以千年以来，精灵术士他还没有见过任何一位进入成年期的混血魔人。

人族与魔族的结合是不可能有真正美好的未来，这是来自双方种族难得拥有的共同认知，所以双方就算是掠夺彼此种族的女性作为战利品，也几乎不可能会有后代降生。

然而始终还是有那么一小部分不相信宿命的群体去冒险尝试，是什么身份也好，结果的下场基本都是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再也无人被提及。

加尔德尔的存在，打破了许多人的固有观念。

因为他现在不但能够这么健康的活着，还可以成长的这么优秀，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情况。

地下城之主认为，这都是由于暗影牧师无微不至都在被悉心的照顾和保护着……不是艾伦，就是白龙。

所以他未来还能怎么继续成长，又会到达哪一种层次，谁也无法估计。

但可以确定的是，说不定加尔德尔可以打破混血活不过成年的铁则。

他的这个看法获得了队伍里其他人大部分的认同。

可是对黑发勇者来说，他并不只想让弟弟单纯的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他希望弟弟能够健康快乐平安的活下去。

为了这个目地，曾经还是刚刚进入少年时期的艾伦直接跑去询问过炼金术师，如何才能让他的弟弟彻底摆脱这种不定期遭受痛苦的状况。

然而菲里德却表示，加尔德尔这种混血儿太过罕见，他手头上没有过多资料和情报，不过他很有兴趣分析了解一些混血魔人的构造和本源。

如果艾伦舍得把弟弟给他当做试验品来尽情研究玩-弄一段时间，说不定他就会有新的发现。

……当然，他唯一可以保证的地方，那就是绝对不把小恶魔完全弄坏，会留活口的。

这种一听就很奇怪又变-态的危险发言和要求，艾伦当然是不可能同意的。

顺便他当场就把炼金术师揍了一顿，拉着围观全程的加尔德尔干脆的走了。

然后在没人看见的角落里，艾伦就用着老师曾经对他说过话，再以无比珍重认真地语气告诫弟弟，千万不要和菲里德私下接触。

去哪里都得带着德里克一起，否则可是会被变-态抓去做什么奇怪实验的。

加尔德尔他一直都是无条件听从哥哥的话。

只是他从未告诉过哥哥，他从幼年起就十分清楚炼金术师对他那耐人寻味的探究，还有来自银发贤者那无形中的冰冷敌意。

哪怕是白龙，最初一直都是很照顾他的，可自从知道他的存在会让哥哥受伤后，虽然还是一样对他很好，只是对他的看管更加谨慎了起来。

至于环绕着哥哥身边的那些人，全部都是一样的态度。

他们只在在乎自己会不会伤害到哥哥，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永远不是深深的戒备，就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没有人会希望哥哥靠近自己……不，该说除了哥哥，是没有人会真正在意自己，希望他活着。

这点从很小的时候，他就非常清楚了。

身为混血的他，是被世界所厌恶的，不该存在的生命。

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想法，打从心底里就认为他是一种威胁，被迫承受着无数恶意与伤害。

加尔德尔数十年前就不再相信任何人，甚至连自我否定。

……只有哥哥是不一样的。

如果不是哥哥毫无芥蒂的把他当做弟弟，认为他是重要的家人，是唯一真心全意爱着他的人。

或许在更早一些的时候，加尔德尔就已经不打算活下去了。

能够摧毁混血魔人求生欲的，往往都是他们自己本身。

现在艾伦能够从身为魔王的路易这里了解到关于弟弟异常的一部分真正原因后，他认为这是实在一件非常值得庆幸的事情。火山文学

同时也让黑发勇者意识到是一个需要抓住的机会。

或许他可以借机在多得到更多有用的情报，对弟弟的情况多清楚一份，这样加尔未来面对的危险也能够降低。

“对了，路易，如果………”

艾伦刚想更进一步的询问缓解的具体方式，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到怀里的弟弟忽然发出了一声呼唤。

“…哥哥……！”

几乎是下意识地低头，视线洛回了加尔德尔的脸上，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意识，不由得惊喜地说道。

“加尔，你醒了！？”

“嗯……哥哥，我没事了。”

加尔德尔虚弱地对哥哥温柔笑了一下，然后闭了闭眼睛，准备渐渐的拿回自己身体的主导权。

只花费了数秒的时间调息，除了精神方面还是有些虚弱的模样，暗影牧师的身体就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这看得一旁也放下心的阿诺德感慨不已，魔族的自愈力的确是相当惊人了。

随后，他盯着红发的魔王看了好一会，才对着艾伦提出了一个请求。

“哥哥……能不能让我和他说单独几句话？”

“嗯？”

艾伦微微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看向了魔王，似乎在征求对方的意见。

考虑到少年魔人刚才眼中掠过的一丝异样，路易犹豫了片刻，便点了头。

“好，既然路易你同意了，那我们就先出去了，你们说完了叫我一声就好。”

得到了另一位当事人的首肯，他当然不会反对弟弟的要求。

这可是加尔第一次想要和自己以外的人主动产生交流，真是太不容易了。

艾伦打算带着阿诺德准备回避一下，但临走前还不忘提醒对方一句。

“对了，加尔，刚才是路易帮了你，要记得说谢谢啊。”

“我知道……哥哥，我会的。”

轻声答应着，加尔德尔垂下眼帘，不想让哥哥看到自己翻涌的异样情绪。

艾伦认为弟弟或许是不好意思当着其他人的面道谢，才想要单独和对方相处，毕竟他一直都是容易害羞又不喜欢表达自己的性格。

所以他在交代完毕只后，黑发勇者便转身拉着阿诺德就这么直接走了出去，还贴心的给被炸毁的大门上了个隔音结界。

空荡荡的场内就只剩下两个恶魔。

哥哥给他腾出的单独时间，他不打算浪费。

加尔德尔缓缓抬起头，视线望向了魔族之王，对方也正在打量着自己。

他没有询问为什么对方会同意和他单独谈谈……那些都不重要。

其实很早前就已恢复意识的暗影牧师早将两人之前的对话都听了进去，只是他那时的身体在魔力压制下完全动弹不得。

他现在好不容易能够恢复正常的状态，必须要表明自己的立场，以及让对方知道一些事实。

是的，他不需要来自任何魔族的帮助。

尤其是魔王。

两位魔族相视而对，一大一小却拥有同样称得上漂亮的红色眼眸，两者是截然不同的色差，气质更是天差地远。

路易那是如同仿佛永不燃熄的火焰般鲜艳明亮，加尔德尔却像极了在黑暗中绽放的血色之花。

魔王看着对方，一瞬间忽然觉得对方的长相，自己好像似曾相识……但仔细回想，却又剩下朦胧的画面。

他的记忆力从来不会出问题，那么只可能是被魔法所干扰，使他无法更深入的了解。

这说明对方身上必定被下达了那种禁忌的封印之术，施法者的魔力在他之上，那才能够影响到身为魔王的自己。

……对方的身份，越加接触，就越让他觉得十分危险。

好半晌过去，加尔德尔才有所反应。

混血少年嘴唇缓缓勾起一个恶意的弧度，极具充满挑衅的笑容。

一双宛如深渊般的眼睛里，充斥着如同野兽般凶虐暴躁的气息。

他微微轻启双唇，一句句吐露出最真实的心情。

“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离我的哥哥，远一点。”

“别妨碍我……否则话，杀了你哦。”

冰冷的阴郁语气，暗影牧师那毫无遮掩的抗拒与憎恨态度，让路易十分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的敌意。

加尔德尔绝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而让哥哥去欠魔王的情。

尤其再得知自己竟然是被恶魔所救这个事实，简直让他打从心底里感到……恶心。

如果这不是哥哥的请求，混血魔人大概会直接将自己的身体砍下来一部分丢给对方，作为两不相欠的回礼。

魔族能够吞噬同族的身体进而获得力量，他宁可忍受肢体再生的痛苦，也不愿意接受对方的任何帮助。

但如果是哥哥决定…是哥哥的话……他会极力忍耐。

可他不能接受自己清醒的情况下，看着哥哥为他向恶魔求助。

绝对不可以。

“…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

尽管被如此的挑衅，路易倒是态度很平静，他本来就不在乎对方想和他说什么，只是碍于艾伦的面子，姑且看看对方想做什么。

结果只是像孩子一样幼稚可笑的反应。

他的性格自幼就是冷漠寡淡，除了一心发展魔族，世上也鲜少有他所在意的事物，平日里会对他人的态度有所反应就已经是另眼相待了。

所以对方这种程度的挑衅，对他不会有任何影响。

唯一让路易有些不太舒服的地方，大概就是对方话中对艾伦的占有欲，强烈到让他难以忽视。

“嗯，原本我就不打算和你有什么交际，也不想和你有更多的接触。”

加尔德尔也不在乎对方的态度，也清楚在对方眼里，他只是哥哥的附属品。

他会单独想和对方说这些，只是不想被哥哥看自己这么糟糕的模样，他会担心的。

“恶魔都是该死的……你们都是世界上最大的骗子。”

只不过他说完这句话后，暗影牧师忽然就陷入了沉默，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糟糕的事情，连表情都有些细微的变化，隐隐有着想要暴躁起来的迹象。

路易并不打算接话。

对于无意义的交谈，他向来也不喜欢浪费时间，如果对方不是艾伦的弟弟，他连和对方沟通的想法都不会有。

就算对方可能很危险，那么路易也会派属下去处理。

于是两只恶魔又陷入了无比安静诡异的气氛里。

“啊……对了，哥哥说了，要对你表示谢谢……”

似乎像是想起哥哥的嘱咐，加尔德尔主动出声打破了气氛。

他歪了歪头，原本冷漠的小脸忽然展颜一笑。

那变脸的程度简直让人叹为观止，语气也倒是真心诚意多了。

“谢谢你，至少你让哥哥不那么担心我了。”

路易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依然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反正他知道对方根本不在乎。

……他在乎的，或许只有针对艾伦的态度。

既然对方如此划清界限，魔王也不打算和对方继续多说什么，小恶魔的抵触态度太深，他没有贴上冷脸的兴趣。

不是什么人都值得路易注意和上心，至今为止也只有艾伦能够时刻打破他的习惯。

…………………………

“加尔，你们这么快就谈好了？”

被弟弟叫回来的艾伦很是惊讶，他以为两个人还会多聊一会，结果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谈好了。

难道魔族之间有什么他不能理解的快速沟通技巧？

“嗯，哥哥。”

朝着哥哥的方向甜甜一笑后，暗影牧师随即看向魔王的目光又冷了下来。

他的态度也变得冷漠而坚定，完全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