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路易原本打算故意晾着艾伦,暗中派人时刻注意他的动向，想要看看他接下来会去做些什么。

结果一个月过去了，他发现艾伦真的如所说，每天都在认真观察和熟悉魔界的一切。

从魔界外围开始,边境、城郊、城内……几乎哪里都有他的身影。

而他每次出行也只带一名同伴,最多不超过两个，其他人则是在大使馆里安分待着。

这样妥善的安排让路易感到有些惊讶，因为对方这种举动将他原本队伍的影响力降到了最低,同时也避免了自己不少麻烦。

少年勇者理所当然地将自己定位成客人,低调的去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无论是外交、还是处理双方种族交流方面的处理上,他都做的相当好,完全没有让魔王有任何挑剔或不满的地方。

这就造成了路易心情更加复杂了，他更加不确定该如何定位艾伦的存在。

他还不能得到自己的信任，但继续放任下去会对魔界造成什么影响,这让魔王很难判断。

路易选择召集了他手下的七位魔将军,除了两个长期不怎么会定期响应的家伙,其他五位恶魔都到了。

毕竟和勇者打交道,他们的看法和经验都能够给他带来一些有用的信息。

“你们大概清楚了这一任勇者近期的行为……”路易直接开口问道。“你们怎么看？”

“陛下,那个狡猾的人类勇者总是在魔族领地里四处走动，十分仔细观察着魔界的一切！”身为七位魔将军之一的力魔,巴克率先发表了他的看法，语气相当不善的说道。“这分明是在调查我们魔族的情报！绝对不能容忍下去了！”

他从未忘记自己惨败在对方的事情！

“呵,无知。”作为七位魔将军里唯一女性,魅魔莎拉张口便反驳。“艾伦大人的实力还需要调查搞那些伤脑筋的玩意？别开玩笑了,他如果认真起来，领地大概都不够他一个人拆的吧！”

“谁知道他是不是居心叵测！”巴克还是不能容忍打败他的勇者竟然好好的在魔界里待着。“人类都是卑鄙无耻的家伙！”

“我看你才是技不如人，才只会背后说闲话！”莎拉不屑轻哼。“无能的男人！”

“妈的，你这个妖妇怕不是看上了对方吧。”

“我倒是想，只可惜艾伦大人他看不上我啊。”女将军把玩着自己的长发，慢悠悠地发出了感慨。“他身边的每个人物都是那么出萃拔类，美味可口，想必艾伦大人的眼光肯定只会更高吧。”

“我看你根本就是被对方迷的晕头转向了！”力魔直接站了起来，浑身的斗气开始咆哮。

“来呀，我会怕你？哼！”魅魔不屑的扬起了下巴，火焰的魔力开始在四周游走。

“…好了，都闭嘴吧。”

眼见两名属下就要干起架来，路易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出声制止了可能马上就会发生的冲突，同时看向了其他的魔将军们。

“你们呢？”

“陛下，无论如何那位人类勇者的实力有目共睹，的确不宜正面起冲突。”卡罗作为资历最老的大恶魔，他一向属于保守派。“更何况您已经答应了对方，那么暂时保持这种和平也未尝不好。”

“我认同。”维克多严肃的分析道。“这任勇者的本身的实力就是一个麻烦，他身边的那群战友更是威胁，与其让他到处走动，不妨留在魔界观察，看看是否能够发现他的弱点。”

“哪儿那么麻烦！”姆拉不耐烦的说。“虽然我还没和他交过手，但陛下不都已经认同了他的实力吗？我只听陛下的！”

魔王他是看出来了，自己手下的魔将军们，只有个别是因为输给对方非常不甘心想要复仇的，其余对艾伦留在魔界认同的占据了大半部分。

估计在怎么争论也得不出什么有用的看法，他想了想，决定从其他的地方着手。

犹豫了片刻，他屏退了他的部下，路易直接伪装去了市区。

作为魔王的他很少出城堡里，大多数平民魔族只知道他们的王是罕见的双红外貌，真正认识魔王本人的并不多，所以他只要将改变发色，压制气息的话，就能够做到完美的掩盖身份。

而他之前只要是空闲的时候，他就会这样改变外貌在平民区里直观的调查他推行的制度是否被执行。

从而以暗中观察族人们的反应和态度，来判断他的决定是否造成了预期中的效果。

在魔界的平民身上，永远是能够得到最真实的回馈。

“勇者？哦！你说的是艾伦大人吧！我觉得艾伦大人他真的是个很特别的人类啊！”一位恶魔手舞足蹈的描述着他的感想，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称呼勇者为‘大人’的时候，魔王陛下那有些奇怪的表情。“不管是对什么身份的魔族，他都很有礼貌，感觉特别尊重我们啊！”

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是一视同仁？

“没错没错！”有了第一个开口，另一位恶魔也凑过来说。“有时候看到我们遇到了解决不了难题，他还会亲切的上来询问我们是不是需要帮助！一开始大家会下意识的避开他，结果他也不在意，解决了问题就直接走了！之后大家习惯了他的出现，就没有说什么了。”

“艾伦大人买东西的时候特别客气有礼貌，有时候看生意不好的摊子还会给很多小费！”

“对对对！艾伦大人，对孩子们可和蔼了，上次还拿了精灵族的糖果给我的孩子！”

在少年勇者的眼里，魔族的幼崽和人类的孩童并无区别吗。

就这样，红发魔王不断听着几乎全是正面的消息，路易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你们为什么要叫他……艾伦大人？”

魔族虽然等级界限分明，但大部分还是靠实力说话，同时排外非常严重。

能够让平民魔族们心甘情愿的被喊上一声‘大人’可不是简单就能够做到的事情。

艾伦能以人类……又是勇者的身份被魔族的人用以这样的尊称，这在魔王眼里是很奇怪的现象。

“因为他和其他勇者的完全不一样啊！”一位青年魔族这么说道。“和他交流的时候，感觉特别舒服，完全没有一点不自在的感觉，而且看到他认真起来的样子，就会有一种莫名让咱们感到敬畏的气质，忍不住想要喊他大人呢！”

“没错没错！是这样的！艾伦大人可比那些大恶魔还要有气场。”

“艾伦大人如果不是勇者就好了……”恶魔又嘟嚷了一句。“不过是勇者也没关系，我可从没见过那么温柔的人类，长得也那么好看。”

“是啊，艾伦大人真是越看越好看呐！”

“嘿嘿嘿……艾伦大人身边的那些人，也很好看啊！”

“要是艾伦大人能够一直留在魔界就好了！”

“没错没错。”

“…………”

好吧，他还能说什么？

魔王摇摇头，听到这里，他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情况已经差不多了，便直接回了城堡。

作为魔族，竟然会对勇者有好感，这本是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面对这些情况，路易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他身为魔族之王，不也是克制不住对少年勇者的吸引么？

虽然他认为大部分的原因是来自他们之间身份的缘由。

不管对方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言，至少那位黑发的勇者目前所给魔界造成的影响，大部分都是正面的，这也就够了。

路易想，只要不对魔界造成任何麻烦，能够给魔族带来有益的存在。

即使艾伦是勇者，如果他想要在魔界长期停留，他也不会拒绝。

……………………………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艾伦不知不觉在魔界已经待了两个月。

他的同伴们好像也习惯了魔界的生活，不但一点儿也没有惹出什么麻烦，还和一部分的魔族相处融洽。

而至于少年勇者本人，更是直接在魔王身边长期驻扎了。

想到这里，红发魔王不由得停下了手中批阅的动作，心情复杂地看着此刻坐在他身边，正在一脸认真帮他整理着需要分类公文的艾伦。

明明是宿敌，现在却成了他的帮手，这他忍不住开始回想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好像是一个月前，正在处理公文的路易收到艾伦求见的要求，说是他已经大致了解到魔族的生活环境，希望接下来能够给他一些来了解自己的时间。

当时的路易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脑子一热就说出了‘既然想了解本王，那比起浪费时间在魔界里到处游荡，不妨来本王身边做点实际的工作来证实你的态度！’这样的话。

……虽然说完之后，他就后悔了。

原本这种一听是故意想要为难对方的要求，他认为艾伦肯定会拒绝的。

谁知道结果对方不但干脆的答应了，还真的每天都主动按时来魔王城堡里帮他打杂？

从一开始的打下手、跑腿、学习、到现在各方面都称得上是得心应手。

他真的很聪明，无论学什么都很快。

比起刚开头那还有些生疏的操作，现在艾伦对自己要求都能够很熟练的完成，能够帮上自己不少的忙。

魔王也从多出一个人的不自然，到现在很顺手的时刻使唤对方。

反正他们两个在一块，完全没有彼此要厮杀的那种紧张感。

“喂，勇者……”

路易还是叫不出口他的名字，因为他会觉得很不自然，所以大部分的都是以‘喂’和‘勇者’去称呼对方。

然而每次他也会觉得这样喊的话，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故意轻视？好在艾伦他好像从来不在意。

“恩？怎么了，路易陛下。”

谁知道少年勇者却很自然地就喊出了他的名字，这让猝防不及的魔王一下子有些慌神。

“你……”他几乎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谁准你直呼本王的名字了！？”

“不可以吗？”艾伦眨眨眼，似乎是思考了几秒，随后又笑着说道。“那……路兹亚斯陛下？”

“哼，本王可没有承认你有作为盟友的资格。”

魔王忍不住板起了脸，这个称呼让他会忍不住想起某位地下城之主。

“哦……”被再次拒绝的艾伦也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好脾气的回应道。“那我还是继续叫你魔王陛下吧，嗯！我会继续努力的，直到你愿意承认我为止。”

他本来就是做好了长期准备的，更何况身为注定的宿敌，对方愿意让他在身边了解自己，本身就已经是一个让步了。

艾伦觉得自己不能得寸进尺，为了达成他的目标，那就更努力一些好了。

“你……”

看着对方每次在自己强硬态度下却总是轻描淡写的模样，路易真的很想问，为什么他能够对自己的态度这么……好？

明明两个人应该是对立的存在，首次的会面并不算友好，之后他又在自己几乎苛刻的态度下始终保持从容温和的姿态。

至今他也不明白，了解自己到底有什么意义。

想来想去，他最终只能得出，或许艾伦是真的打算如他所言，想要真正观察魔界，了解魔王的目地。

就这样保持这微妙的平衡，又是半个月过去，艾伦的作息日常始终十分规律。

平日里，清晨就会出门的少年勇者依旧会和他的同伴们在魔界里走动，去做一些他认为该做的事情，每当到了下午的时候，对方就会自觉出现在魔王的身边替他处理工作。这样持续到夜幕降临，他就会请辞回去，说是要陪他的弟弟。

艾伦他好像从并不认为在魔界做些事情是浪费时间，也没有提出过更多要求。

而且艾伦对帮他处理公文和打下手的习惯已经完全熟悉了，这让路易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派上了很多的用处，让自己的工作轻松了很多。

更让路易觉得很难得的是，少年勇者从不会刻意打扰他的生活，就算是有想要询问的事情，也会等到他空闲的时候才问。如果遇到他不想回答，或者不愿意回答的问题，艾伦也会主动的转移话题，不会继续追问。

他像是有这方面的直觉，能够完美避开任何让人感到不适的状态。

而对方所做出的这一系列的行为，都只让红发的魔王更加纠结了。

路易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言行如一的类型，这对一向不与他人进行过深交的魔王而言，是非常的苦手。

他知道自己的性格并不容易交流，更谈不上什么好相处，自己也早就习惯了不被理解，或者被误会的各种反应。

但艾伦不一样，他从来不会以片面去判断，也不会以己度人。

和他在一起，无论路易用干什么样称得上糟糕的态度和他交流，少年勇者也总能找到他被掩盖下的真实信息。

哪怕他不想承认，但艾伦陪在他身边的感觉，真的很舒服，有人上瘾的感觉。

这很危险。

魔王忍不住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看向了也一样埋头认真的少年勇者。

“你……”路易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说道。“你每天都来做这种事情……到底有什么意义？”

“恩？”正在整理公文的艾伦抬起头，疑惑地看回去。“不是魔王陛下你让我来的吗？”

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让路易微微皱起了形状漂亮的眉毛。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艾伦这种容易吃亏的性子，心中竟然浮现出一丝不快。

“你难道就不会拒绝吗？”

“我为什么要拒绝？”

“这种一听就是故意刁难的要求，你难道没有自觉吗？”魔王呵斥道。“你简直天真的可笑！”

“呃……可我并不觉得啊。”艾伦眨眨眼。“而且你为什么要刁难我呢？”

这问的太戳心了，路易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提出要求的本来就是他。

或许是察觉到了魔王话里藏着的关心，艾伦想了想，立刻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嗯，或许是因为我从小就经常帮老师整理东西，后来也总是帮菲里德收拾材料养成的习惯吧？做什么事情也好，只要长期坚持下来，不知不觉中我就学到了很多东西，所以我认为多接触不同的事情也是一种另类的学习机会。”像是回忆起曾经有趣的时光，艾伦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更何况能够近距离的接触到你的工作，也是一个很好能够了解你的机会啊。”

更何况这段时间他也从帮助魔王的工作里，更加深刻的了解到魔族的情况，以及身为魔王路易的工作是有多辛苦。

所以艾伦完全不觉得这是什么浪费时间的事情，他无时无刻都在学习，也在获取着信息。

听到这样的回答，路易抿了抿唇，心里却忍不住想要叹气。

大概很难有人能够在艾伦面前发脾气吧？

可越是这样，红发魔王越觉得不想亏欠对方，至少不能理所当然的去利用对方这份温柔。

“本王不会让你义务替本王做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