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四姑娘放心,老奴与夫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定然拼死卫护主子。”
说着,郭嬷嬷竟然还跪下来。
八珍都看懵了,愣了一下,立刻跟着跪下来表忠心。
她们低着头面朝下,自然看不见姜姒冷冰冰的眼神,寒冬腊月里似的。
然而开口时,姜姒却是话里温暖如春:“嬷嬷您干什么行这样大的礼?
赶紧起来吧,我只是说一下罢了。”
扶了郭嬷嬷,又叫八珍起来,姜姒便道:“我去给娘抄佛经祈福,你们先进去伺候着,待会儿人若醒了,我便过来。”
“老奴省得。”
郭嬷嬷颔首转身的时候,表情已然阴沉下来。
她如今陷入了两难的局面,帮着卫姨娘,若害了周氏,以老爷姜源的脾气,奴才们的性命最不值钱,叫人涉事的奴才拖出去打死都是轻的。
更何况,一旦周氏出了事,看四姑娘如今这伶俐劲儿,定然要在背后捅她刀子,她哪里会有好下场?
可不帮着卫姨娘,以卫姨娘在府里的本事,还有老太太撑腰,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若先头郎中没诊出喜脉,可不好办多了?
只可惜……
一时之间,郭嬷嬷真觉得前有狼后有虎,愁得她两条眉毛都要拧在一起。
姜姒这边看二人进去伺候了,这才转身往东边自己屋里去,虽是别院,文房四宝却还是备下的,她写好了契约,去厨房拿了几块馒头,便带着去了柴房。
问道子自姜姒走后,便一直鬼鬼祟祟地在门里看来看去。
见姜姒去而复返,他吓了一跳,差点蹦起来。
姜姒却没管他,先将馒头给他,自己则用丝帕擦干净旁边的小凳子坐下来,暂没说话。
问道子接了馒头,这些日子混得确是很惨,饿得不行,现在头晕眼花,可是吃馒头的时候他却有些迟疑,一边吃还一边看姜姒的脸色。
然而看着看着,他便发现,姜姒走神了。
等姜姒回过神来的时候,问道子手里的馒头已吃完了。
见姜姒看过来,问道子搓了搓手,讪讪道:“您家的厨子手艺真好……”
这人倒有些意思。
姜姒莞尔:“吃好了,便谈事儿吧。
你是道士,也识字,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馒头也不是白吃的。
你来看看这个。”
问道子定睛一看,竟是一份卖身契!
“笑话,本道爷怎能给人当奴才!”
“道长莫急,话不能这样说。”
姜姒这是恩威并施,单纯威胁来的东西终究不长久。
问道子如今看上去落魄,将来最是个能忽悠人的,却不知自己此刻能不能忽悠了他?
“人啊,谁不想着荣华富贵?
道长现在连饭都吃不起,可世上却有旁人能倚红偎翠,挥金如土……今日,小女子便有个法子,让道长平步青云。
如今这只是一份保约,我总不能平白帮了道长吧?
万一道长日后飞黄腾达,不认今日之事……”
“姑娘,有让我飞黄腾达的法子?”
问道子忽然冷静了,看向姜姒。
“有的,道长按下手印,我便告知你。
你身上再无任何优长之物,受制于我,我只要一声喊,这别院里的人便能出来将您给按住。
想来,道长既然挑了我姜家别院,便知道这里跟宁南侯府是什么关系了吧?”
她似笑非笑。
问道子摸了摸鼻子,瘦猴一样:“姑娘真是冰雪聪明。”
他在外头听见那几个官兵说话的声音,如今一看这个姑娘,便知道是姜四姑娘,宁南侯世子非卿不娶的那一位。
全柳镇,就这一个别院安全,旁的地方问道子可不敢去。
手一指放在地上的纸张,姜姒道:“按吗?”
问道子迟疑一下,心想自己这其实是攀附上了贵人,他穷了一辈子,这机会若是放掉只怕出了门就要后悔。
一狠心,问道子道:“按!”
于是一个手印按上去,成了。
姜姒收了契约,看问道子眼巴巴看着自己,才顺手将腕上的羊脂玉镯子摘了下来:“你拿着这镯子,见了官兵,去找宁南侯世子傅臣,便说你是我叫过去的,是他要寻的妖道,与他有大用处,炼丹时炼制出一种威力巨大的东西来……”
一说到傅臣,便是满心伤怀事,她不欲多言。
问道子这里接了镯子,隐隐明白了姜姒的意思,点了点头。
谈妥后,他便携了镯子再次从狗洞钻出去。
姜姒看他走了,捏捏袖中的纸张,这才全然安定下来。
那边周氏醒了,八珍忙来找姜姒:“姑娘,夫人醒了,您……咦,您腕上?”
因姜姒身上只有一枚镯子,所以格外显眼,现在没了,却是古怪。
姜姒虚伪地拢了眉,愁道:“我也正寻呢,刚才转了一圈,便不知哪里丢了镯子,四处没找见。
刚才见了个黑影闪过去,别是被什么宵小之辈给顺走了吧?
那可还是……”
还是傅臣当年叫人送给她的生辰礼,全京城独一份儿呢。
看一眼那掩着狗洞的杂草丛,姜姒眼底的冰冷,不曾散去。
这一回,成全傅臣的人成了她,成全了问道子的人也成了她。
她倒要看看,当她握住本属于傅臣的一枚枚棋子,这一盘棋他还能怎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