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觉得股票这东西不靠谱,涨涨跌跌每个准信,在李伯庸心目中,炒股……它不就和赌马一样么,撞大运,赶上涨了就赚,赶上跌了就赔。
有点猜大猜小的意思。
当然,后面的话他为了顾及徐先生的面子,好心眼地没有说出来。
好在徐暨涵养不错,没跟他一般计较,脸色青了片刻,就勉强恢复回来,温文尔雅地说:“对,其实差不多,基本就是这样,勉强混口饭吃。”
三个人一时无语,李伯庸酒桌上常客,自然知道怎么打破僵局,于是转向杨玄:“杨领队,我上回跟你提的那个总经理助理的职位,现在人还没定下来呢,说真的,你再考虑考虑,你要是决定要,这职位可以内定给你。我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做事细心周到,人又踏实的不多了。”
杨玄沉默了片刻:“哦……谢谢李总,其实我回去思考过了,还是觉得不大适合我的性格。”
“嗯,怎么说?”
“我老在家里,自己上网看片什么的,时间长了就不大爱说话,”杨玄眼珠往旁边转了转,“嗯……可能性格天生也比较内向,不大愿意和好多人打交道,助理这个工作,起码要求要和别人有良好的沟通能力吧,我觉得我可能不大行。”
徐暨和闹闹同时把脸扭向窗外,心想编,接着编。
李伯庸皱皱眉,然后他反应过来:“不会啊,我看你带队的时候挺合群的,还挺会分配任务,一帮小孩还都那么爱听你的。”
杨玄立刻接口说:“是啊,可我就是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要接触社会,所以才出来先从义工做起,想等我锻炼一段时间,再去找个正经工作碰碰运气。”
李伯庸听出她这是借口了,不在意地笑了笑,不再劝——人家连薪水都不问,明显就是没什么兴趣,不愿意来,找借口也算照顾自己的面子,再说就自讨没趣了。
可是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还觉得非常可惜,想着想着,竟然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李伯庸把杨玄和徐暨带到了户州一个非常有名的大酒店里,酒店的名字就特别霸气,起了个名叫“天下一坛”——据说做佛跳墙特别出名,这是李伯庸一个老朋友开的,当年成立的时候,他也是参股人之一,算是小半个东家。
里面那叫一个金碧辉煌,老板品位不高,恨不得把人民币当墙纸用,唯恐别人不知道这是富人吃饭的地方。
酒店经理亲自出来迎接他们的大股东之一,殷勤地把三个人让进雅间,端茶倒水。
李伯庸其实是很仗义的,唯恐这两个“也没个正经营生”的穷朋友不自在,连菜单都没让别人上,直接走到后面交代服务员菜式,这才回到包房里,到门口,正好听见杨玄和徐暨在说话。
徐暨说:“我来户州考察,过些日子就回深圳,最近联合了几个私募还有一家基金,打算做一只股票,我牵的头,你过来,坐庄这事就交给你,我能做主,算是欢迎你回来。”
闹闹站在杨玄腿上,两条前腿扒在桌子上,杨玄不想惯出它上桌子的毛病,于是把它的脑袋按了下去,顿了一下,才说:“谢谢师兄好意,但是……”
“不想来是吧?”徐暨苦笑一声,“你怎么那么轴呢!我可跟你说,最近有谣言,说国家可能在考虑批准融券融资和金融期货的事——其实也不算谣言,金融市场发展下去,这都是迟早的事,估摸着也就是这四五年的光景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杨玄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
“这意味着我们国家的金融市场越来越活跃了,里面的机制、规则会越来越完善,总有一天,我们会有规范的、成熟的对待资本的市场机制和政策,到那时候,我们国家的金融市场会高度开放,人民币将不再被管制,会像美元一样有离岸市场,我们可以像美国人一样,把人民币也像美元似的,发得全世界都是……”
“啊,对,你羡慕这个,到时候我们也可以像美国人一样无耻地四处借钱花,然后借着贬值欠债不还。”杨玄打断他说。
徐暨懒得理她:“这只是一种发展趋向,你愿意我们的金融市场永远紧锁国门么——将来这里面会有更多能玩的东西,也会有更多机遇,更多的资本。”
杨玄勾起手指,转了转茶杯上的把,突然用一种异常平淡的语气尖锐地说:“我用不着那么多的资本。钱是什么?钱是王八蛋。”
徐暨一皱眉:“你别学蒋鹤生说话!老惦记一个死人,你有没有点出息!我跟你说过,胜败乃兵家常事……”
杨玄突然摇摇头笑了,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嗯,这茶还不错,我看够得上二百块钱一壶了,今天托师兄断腿的福。”
“杨玄!”
“是啊,我也觉得那小子挺死得其所的,”她轻描淡写地说,把一缕清汤挂面一样毫无雕琢的头发塞到耳后,“起码黄泉路上还有个国债期货陪着他一起呢,说不定过些年,他们俩还能一起投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