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材缩着身子躺在地上,春末时节,青砖地面还有些沁凉,陆成材又冷又疼,委屈极了。
他开始恍惚着寻思,他先前到底为什么要跟这个悍妇说那么多啊?等小青梅回来再说不行吗?他怎么会做这样的蠢事呢?喝酒害人啊!
他心里恨得不行,从小到大,他娘都没这么打过他,最多不过给他几棍子还是装样子吓唬人,这悍妇敢打他,他一定……哼哼,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过了今晚,等明天的!
他要跟爹娘告状,休了这个悍妇!一天都不能再多等!
林蓉看着陆成材抱着自己的胳膊眼珠子乱转,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将人不轻不重打一顿,心情好了许多,只抿唇笑着往床榻那边走。
“洗漱的水还温着,相公自己洗洗吧,若是你不愿意睡床,睡软塌也行,被子我给你放在外沿。”林蓉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脆,柔婉送入陆成材耳中。
呵呵……打小报告这种事情,陆成材想跟她斗?重新投胎一回再想吧。林蓉笑着闭上眼睛,很快便睡了过去,她早就困得不行了。
陆成材可怜巴巴从地上爬起来,趔趄着随意擦了两下,抱着被子敢怒不敢言地往软榻上一躺,差点没痛呼出声。
软塌虽然可以睡人,没有铺褥子,到底不比床上舒服,他身上还疼得很,连翻来覆去都不敢,难受得睡不着,好半天才吭吭唧唧着迷糊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林蓉利落收拾好了自个儿,随意挽了个妇人的单蟠鬓,换上平日里常穿的半新不旧藏蓝襦裙并杏色窄袖褙子,便出了门。
院子里已经有仆从在忙活浆洗物什,林蓉谁都不认识,也没急着做什么,先就着昏暗的天光打量下未来的家。
来福客栈占地还算是开阔,是前后两进的格局,前头一进是三层的客栈,后头一进分成了三块,左边和中间是独门独院的小院子,留给有钱或者有权的贵人们住的,右边另开了个大门,是陆家住的地方。
陆家这院子虽然只是普通青砖灰瓦房,因为有些年头显得陈旧些,碍不住院子比林家大出两倍还有多,嫁进来扯着红绸往里走的时候,林蓉从盖头底下就隐约打量过,现在一看——天井都敞亮得叫人高兴。
正房是一间堂屋两间厢房,是陆有福夫妇住着的,左边隔着刚开始换新芽的桂花树和一排竹子,是她和陆成材的住处,打眼看过去是一排四间屋子,他们住中间左侧那间,其他几间房还不知道做什么用。
右侧就简单多了,只有两颗枣树,一溜都是小房间,该是库房和仆从住的地儿。这一侧只靠近正房的地方是个大房间,顶上有烟囱,该是厨房。
新妇进门是有讲究的,有些地界讲究的是新妇入门三天不干活儿,有些地界则是讲究新妇进门要做朝食,前者示意夫家会对新妇好,后者则为新妇会好好持家照顾翁婆夫君之意。
颍州府这边则是后者,倒也不用做多复杂的,简单朝食便可,林蓉做惯了的,打量完这院子,她脚步轻松往厨房那边去。
进了厨房正好碰上阿飞,他正在烧火,看见林蓉立马高兴问好:“娘子安,您是来给老夫人和老爷做朝食的吗?奴去请老夫人和老爷起身。”
新妇进门要做朝食,夫家翁婆里其中一个也要进后厨客气着说差不多就行了,跟新福进门三天不干活那个含义是一样的,都是互相客气。
“不用,我先做着,待得差不多再请阿婆起身就好。”林蓉笑了笑道。
她也不让阿飞和另外一个只行了礼沉默不语的小郎君帮忙,见他们正烧热水,自个儿蹲身烧起另外一眼灶,准备熬粥。
其实平时陆郑氏起得挺早,只是昨天老房子烧了一把,今天才有些起迟了,给了陆有福好几下,她急急忙忙收拾好了自己,紧着就来厨房这边。
等她到厨房的时候,林蓉已经熬上粥,切了萝卜丝儿,打了鸡蛋,用面糊搅拌着,准备煎萝卜鸡蛋饼,这是后世的做法,新奇些也算是给翁婆换换口味。
陆郑氏一看见林蓉,脸上笑容更深了些,这媳妇果然不错,福气不福气的还看不出来,可就勤快来说,已经很让人满意了。
她心情特别好地上前:“你怎么起的如此早?昨天那么累,合该多休息会儿才好,我和你阿翁起的没那么早。”
林蓉听见陆郑氏的声音,不动声色挑了挑眉,手上搅拌面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着陆郑氏,立时红了眼眶,她张了张嘴,许是碍着阿飞和没吭声的阿杨在,到底没说出话来。
陆郑氏心下立马咯噔一声,好心情去了一大半,怎么了这是?难不成是成材那浑小子昨晚欺负新妇了?
陆郑氏叫阿飞和阿杨先出去,紧上前几步拉着林蓉的手:“可是成材叫你受委屈了?你别难过,等他起身,我帮你揍他!”
“不是……”林蓉犹豫着似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演技也不夸张,只是垂着长长的睫毛,好一会儿才低声道,“阿婆……是我,是我不好。”
陆郑氏稍稍松了半口气,赶紧安慰:“这新婚嫁娶的,少不得磕磕碰碰,日子是要长久过,一时半会儿的不妨事,你跟阿婆说,阿婆帮你想办法。”
林蓉贝齿紧紧咬着唇瓣忍住笑意,眼眶子略发红,语气更低落了些:“阿婆……昨晚相公回来后,敦……敦伦的时候,他……他尝试了许久,只觉得疼,后头……后头竟然……”
“!!!”陆郑氏彻底傻眼了,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她咽了咽口水,艰难问,“竟然如何?”
林蓉脸红得比那烧着的柴火都不差什么了,差点憋得喘不过气来才成这模样,因此说话大喘气就更叫人觉得她紧张害怕:“昨夜相公试了良久……也,也没能敦伦,没有帕子给阿婆……都是我的错!”
说着林蓉眼泪就落下来了,妈呀,她想着自己不容易哭出来,劲儿使打发了,掐胳膊掐狠了。
流着泪,林蓉还安慰自己,疼就疼吧,一会儿还有用呢。
陆郑氏闻言天都要塌了一般,身子晃了晃。
林蓉赶紧扶住她:“阿婆,阿婆您别吓我,肯定是我的问题,咱们给相公纳个婢子试试看,说不准就好了呢。”
陆郑氏眼前一阵阵发晕,要是纳妾能好,纳也就纳了,可对着自家娘子这么好看的都不行……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去找个闭月羞花去?总不能迎个瓦舍里的行首回来吧?
且不说行首愿不愿意,且不说新妇刚进门就纳妾会不会叫人说嘴,这迎个贱妾进门,是要叫人笑话的!再说……若到时候还不行,陆家的脸,成材的后半辈子就都完了。
不行,还是得赶紧先找大夫替他看看!陆郑氏也没有用新妇朝食的心思了,赶忙转身就往外走。
“我这就去请大夫,就说你阿翁昨天累病了,你先去叫成材起来。”
林蓉应下来,等陆郑氏出门儿后,才轻笑出声。随即又有点愧疚,陆家老两口对她挺好的,若不是驯服不了陆成材,后头的事儿不好办,林蓉真不愿意叫老两口着急上火。
等会儿大夫来了,她偷偷问大夫要些补身子的药膳,先尽全力好好伺候翁婆吧,只要陆成材不想着继续闹腾,她保证陆成材的‘病’很快就好。
这时陆成材还不知道自己病了,许是翻身的时候碰到了痛处,他才刚刚哼唧着醒过来。
春末天已经亮的不算晚了,看到外头天光放亮,陆成材回想起昨晚发生的叫他匪夷所思的事情,咬着后槽牙,眼神也跟着亮起来了。
林家悍妇!你给我等着,不收拾你个柳绿花红,我陆成材名字倒过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