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周家闹翻了天,家里的佣人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知道似乎是发生了一件意外,全家上下气氛凝重。
周父从医院回来发了好大的脾气,夫人与周小姐轮流在房间里落泪。佣人们人心惶惶,也不敢多说话。
而这一切的起因只是前几天周嘉年回家时,在饭桌上随口提了一句“姐姐当年是怎么找回来的?应该没有弄错的可能性吧?”
当时周嘉年这话一说,还被周母骂了一顿,说他姐姐从小过的那么辛苦,他倒好,锦衣玉食的,却不学无术,整天胡思乱想些什么。
全家人都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但就跟麻线团开了个头一样,事情一旦有了个细微的开口,真相很有可能就在某一瞬间剥茧抽丝。
周父派人去接周诗雅出院时,不知怎么想的,随手派人去找了个医生,悄悄地给周诗雅做了一下血型检测,并重新做了下DNA鉴定。
结果,就这么一鉴定,出问题了。
周诗雅无论是血型还是DNA鉴定都显示她完全不可能是周家的女儿。
几天以来,周家人仰马翻。
已经接手周家事业的周嘉森还算冷静,立马派人去调查找回周诗雅那一年的全部资料,重新开始找寻仍流落在外的真正的妹妹。
而周母则已经以泪洗面了。换了谁谁都不能接受,十三岁那年好不容易将她找回来,因为想要补偿她这些年在外面吃的苦头,全家人几乎是像宠公主一样宠着她,可谁知过了这么多年以后,却又发现,真正的亲生女儿压根没有找回来!
那么真正的周家女儿流落在外,又是吃了多少苦?
这件事他们原本想瞒着周诗雅,毕竟周诗雅刚刚出院,再受到什么刺激,恐怕会精神不稳定。
但奈何周父的脾气暴躁,回来便气得破口大骂,况且周嘉年也不是个能藏住心事的主。
于是短短两日,纸便已经包不住火了。
周诗雅这几日脸色煞白,晕过去了几次。今天来路家,本不打算让她一起来,但她哭着说想见见路倪,于是终究还是带她一起过来了。
周嘉森回想着这几日家里陡然发生的这些变故,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只觉得十分荒谬。
而最最荒谬和戏剧性的是,这一次终于找对了人。可是发现找到的周家真正的千金居然是路倪——他们全家先前都为了周诗雅去极尽刁难的人。
这一次应该绝对不会错了,不仅有了DNA鉴定为证据,还通过路父调查了路倪被他收养之前的那十三年的经历,可以推断出路倪走丢的地点、走失时所穿戴的衣物,一切都与他当年痛失的那个妹妹的信息相吻合。
而且,资料上显示的路倪那十三年的颠沛流离,可比周诗雅要过得苦得多。
周嘉森心情很复杂。
他看了路游游许久,才道:“走吧,上楼吧。”
路父之前带着两个孩子在这老旧小区生活了九年,小区人口密集,难免脏乱差。
电梯里张贴的全是小广告,头顶的灯光泛黄且刺眼,有一下没一下的闪烁着,年久失修。
周嘉森抬手挡了下眼睛,眉峰微蹙:“你以前就住这里?”
路游游瞥他一眼,讥嘲道:“不然呢。”
周嘉森没再说话,但脸色明显不太好看。
路游游十分不喜欢他落在自己身上的审视的目光,电梯门一开就快步出去,走在前面。
路父在走廊里等着,见到路倪连忙迎过来,似乎是欲言又止想说什么,但看到路倪身后的周嘉森,又闭上了嘴。
路游游嘴里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爸?”
路父终于忍不住将她拉到一边,对她低声道:“你亲生父母要不要留下来吃饭?你第一次见到他们,要给他们留个好印象才是!都怪我,前不久搬家了,临时也没准备什么食材……”
路游游笑了,随意地摇了摇头:“不用做饭了,他们不会在这里吃的。”
“那不行,我还是下去买菜吧。”路父身上还穿着围裙,把手上的水往围裙上一擦,就急匆匆地下楼了。
路游游拦不住他,只好随他去了。
她和周鸣森一块儿进了屋子,周家一大家子人正等着。
她一进去,屋子里面的人全都抬起头,视线落在她身上。
气氛一时之间蔓延着凝重与僵硬。
还是路游游扫了坐在沙发上的周母和周诗雅一眼,先开了口:“你们来,有什么事吗?”
她走到一边,将手上的包随手扔在单人沙发上,然后懒散地陷了进去,拿起一个橘子很自然地开始剥,边看了眼立在窗户边上的周父,与对面神色尴尬的周嘉年。
她穿浅灰色针织长裙,长卷发披在肩上,身段婀娜,白肤红唇。
美倒是美得让人触目惊心,令人目光微微凝滞。
但是实在太不礼貌了。
竟叫一屋子的人看着她吃橘子。
周父脸上有点不悦,扫了眼堆满乱七八糟家具的屋子:“你以前就住这里?”
路游游微微有些烦了:“怎么一个两个都问这个问题,这里是不能住人?”
周母瞪了周父一眼,转过脸来看路游游,眼圈立刻红了:“你养父应该跟你说了……当年的事情,其实也不能完全怪我们,是医院弄错了,当然我知道,即便这样我们也是有非常大的责任的……”
路游游视线从周母的脸上移到她的手上,周诗雅坐在一边咬着嘴唇,脸色苍白不说话,周母正握着周诗雅的手。
周母鼓起很大的勇气,才问:“我们觉得很亏欠你,想要补偿,你能和我们回家吗?”
路游游想也没想:“不用了。”
这话令屋子里的人脸色都猛然一变。
周嘉年最先按捺不住,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你生活那么艰难——”
话说到一半,他猛然想起路倪生活艰难,有一大部分原因可能都是他们周家人造成的,他心里梗了一下,忽然有点难受起来,将话咽了回去。
周诗雅捂着脸,小声啜泣起来,喃喃道:“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