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二年,国子监外,大雨磅礴。
两侧道路行人纷纷奔走,躲闪避雨。
唯独燕长卿孤身独立路中央,不躲不避,任由瓢泼大雨劈头盖脸地浇落下来。
在其脚下四周,散落着一大堆被雨浇打的书籍。
雨势越加磅礴,书籍上的墨色字迹渐渐被雨水打湿、浸透、模糊。
最终,花费了燕长卿整整三百六十五个日夜的心血,化作一滩滩漆黑的墨水混杂着雨水,顺着街头巷尾一路流淌,消失无踪。
燕长卿的耳边,犹自回响着刚刚国子监祭酒孔克表的话语:
“区区算学,不过是杂家小道学问尔!”
“儒家学问,方才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唯一圣人至理!!”
“国子监,更是为国培养修身治国安天下的杰出人才之所!!!”
“往日一众国子监学子学习儒家圣人经典书籍的时间尚且不够,你却还带着他们离经叛道,专研算学,浪费时间去思考研究什么大小球同时坠地,掷物上抛落地这些毫无意义、惹人发笑的问题!!!”
“败坏国子监刻苦求学的学风,致使一众国子监学子无法专心向学、刻苦努力研读儒家经典书籍之中的圣人至理!!!”
“简直是有违人师,误人子弟!!!”
“如此行径,国子监岂能容你?!!”
“今日老夫便为国子监革除你这个害群之马!!!”
“自此刻起,你不再是国子监算学博士!!!”
“给老夫滚出国子监!!!”
随着国子监祭酒孔克表大手一挥,燕长卿当即被几个国子监仆从力役给强行推出了国子监。
同时燕长卿这一年以来,呕心沥血所默写、编撰而出的《数学》、《物理》、《生物》、《化学》等书籍亦是被毫不留情地丢在这大雨磅礴的街上。
“儒学,唯一圣人至理吗?!!”
燕长卿看着国子监大门,轻声呢喃,眼底深如寒潭。
原本自身那温雅清贵的气质,在这一刻仿佛被大雨尽数冲刷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透了千百年来历史长河发展的高高在上的冷漠!!!
就在燕长卿站在雨中默立的时候,六辆马车相继停止国子监门口。
年约十八、九岁,一脸英武之气的燕王朱棣刚走下马车,便看见燕长卿孑然一身地站在雨中,一脸诧异道:
“燕博士,何故站在雨中?!!”
“还请快进国子监内避雨!”
听到朱棣的话语,与之同来刚下马车的秦王朱樉、晋王朱棡、周王朱橚、楚王朱桢、齐王朱榑亦是随之转头看向燕长卿。
对于燕长卿他们也是略有印象,也曾听过燕长卿几次算学讲课。
只不过课堂之上的燕长卿温雅谦和,谈笑风趣,时不时提出的一些“奇怪”的问题,更是引人深思,细思极妙。
但是眼前的燕长卿看上去却是狼狈不已,毫无往日的风雅之姿,反而多出了一种说不出的冷漠之意。
燕长卿微微抬头看向燕王朱棣,语气平静道:
“我已被革出国子监,当不得燕王殿下博士之称。”
朱棣眸光之中的诧异之色更甚,完全没想到他颇有印象的燕博士居然已经被革出国子监了。
不过他对于燕长卿的印象还算不错,故而想了想之后开口道:
“想来其中,应当是有什么误会在里面,稍后本王代博士向祭酒说情一二,想来祭酒应当会给本王一个面子,届时博士应当能够重回国子监的。”
朱棣虽然说的谦虚,但是话语之中尽是自信。
以他堪比六部尚书的亲王之尊,向一个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开口要求留下一个从九品的算学博士,基本没有什么难度。
或者说真正的难度也就是难在如何让他愿意开口说那一句话而已。
不过燕长卿摇了摇头,拒绝了燕王朱棣的好意。
“多谢殿下好意,孔祭酒所言有理,区区算学学问的确不值一学,更无资格与儒学相提并论。”
“所以我这里有另外一门学问,不知道诸位殿下是否感兴趣?!!”
燕长卿目光炯炯地盯着燕王朱棣、秦王朱樉、晋王朱棡、周王朱橚、楚王朱桢、齐王朱榑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