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毅眼睁睁看着傅黎扑通一下掉入水里,下意识扑过去想去救她,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表情变幻,硬生生按捺住了心思,站在原地望着她在浅水处挣扎了几下,一身泥水爬了出来。
傅黎躲开凌毅锋利如刀的眼神,抹了把脖颈处的污泥,欲哭无泪。
这都是什么事啊!
她的天赐良缘怎么会是凌毅,一个性子阴晴不定心狠手辣的混子。
凌毅面无表情望着傅黎,晦暗的眼神从傅黎湿透的衣服上滑过,盯着那截细的还不及他手掌长的纤腰上看了两瞬,冷漠丢下句:“嗤,站在这还想再去水里游一次不成?”
身上这么湿,还站在河边吹冷风,不怕冻感冒吗?
傅黎一听,连忙哆嗦着身体跑开。
他这么吓人,当她想在那里带着似的?
傅黎一走,被扔下的年轻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敢正眼去看凌毅,纷纷追上傅黎,护送着她往家走去。
*
李家坳依山而建,村子前面是条河流,傅家就在靠近山林的那头,山下坐落着几栋土坯房。
傅黎衣服湿透,北风吹得她湿漉漉的头发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僵硬,脸色苍白,唇色寡淡。
年轻人们心大,以为她是被凌毅吓坏了,就纷纷说起凌毅的闲话,一人口吻坚决道:“梨子你别怕他,他要是敢凶你……我就、就……”
年轻人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个所以然,憨笑着挠了挠头发。
旁边的人挪余他:“你能干嘛?你还敢打他吗?”
年轻人涨红了脸,梗着脖子怼了回去:“我不敢,你就敢了?”
那人被问到了,到底没说他敢。
不是他们胆小怕事,实在是凌毅那人性情乖戾,让人捉摸不定,还特别能打架,几乎打遍附近十里八乡无敌手。
他们的童年没少挨凌毅的揍,甚至合起伙来都打不过他,经常被他整得趴床上起不来。
前些年,凌毅爹娘去世,留下他跟两个病恹恹的弟妹,村子里有人说他们兄妹几个克父克母,被他点燃了房子,一家人都搬走了。
他的凶名,小孩听到都得哇地一声哭出来。
傅桃脚步很快,耳边听着他们说些凌毅的琐事。这些事她都知道,她是听着他横霸乡里的事迹长大的,那些被他名字吓哭的小孩里面就有她一个。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个煞星竟然是她的天赐良缘!
很快,他们走到傅黎家门口。此时,正是晚饭时间,家家户户都飘起了炊烟,饭菜香味飘了好远。一群人看着傅黎进门,推推搡搡着走远。
*
傅家在李家坳虽然不算顶尖富裕,但靠着傅黎的爹傅贵卖豆腐收入还算可以,至少一日三餐能够吃饱喝足,偶尔还能吃顿肉,比前两年挣工分的时候好太多了。
傅家的院子又大又宽敞,北边盖了三间土坯房、一间小灶房;西边是放豆腐工具的棚子;东边是菜地,入冬之后就荒着了;后院里是牛棚和鸡窝,站在院子里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动物粪便味道。
傅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推门进了院子。
她娘王芬妮听到声音,从灶房探头看了眼,顿时叫喊出声:“梨子,这么冷的天你咋下河了,你身体还没好利索,要是再冻病了娘可没钱给你买药了啊!”
傅黎没理她,蹙着鼻头打了个喷嚏。
她本来就病了很久,身体一直没好利索,这被河水一冰,好像又要感冒了。
她爹傅贵没好气道:“不知道自己身体啥情况,心里没点数,这么冷的天下河,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他转身朝着王芬妮吼了句:“买药买药,哪里来的钱给她买药,赔钱货一个,还想着吃药!”
傅黎没有说话,上辈子她就知道自己的家人是个什么德行,爹爱钱,娘眼里只有大哥,这辈子再见到这情景,她竟然除了漠然,再生不出别的情绪来。
傅黎沉默着,走进她和傅桃的屋子去换湿衣服。
她同睡西屋,屋里陈设简单,一张占据大半个屋子的炕,一张半人高的立柜,柜子上面放着两个柳枝编的篮子,墙根摆着一个长条板凳,凳面窄的只能坐下半个屁股。
傅黎拉开立柜,在左侧颜色暗沉,多数都是灰蓝色,少数白色的衣服里翻找棉衣。
右侧的衣服崭新,颜色鲜艳,军绿色居多,甚至还有件鹅黄色的裙子。那是夏天的时候傅桃缠着爹娘买的。
傅黎穿上秋裤、薄棉裤,唯一的一件夹衣破了,翻找半天,她才找到件能御寒的棉袄,穿上一试——居然短一截。
短就短吧,傅黎也没嫌弃,至少这衣服上只有一块补丁。她嫁进去陈家半年,没做过一件新衣服,能穿出去的衣服都是缝缝补补好几次之后的,连原本的衣服是啥色都看不出来。
换好衣服,傅黎出来去灶房吃晚饭。
王芬妮煮了甜滋滋的红薯玉米碜,她一进院子就闻到味道了。可惜了那条被她仓促放走的大鱼,不然她还可以吃一顿酸菜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