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贾雨村惊诧不已, 语气有些迟疑地问道。
“其实,这也并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我才觉得, 那是上天悲悯, 对我的警示!”崔嘉淡淡地道。
贾雨村又是一惊, 崔嘉做的这个梦着实离奇, 但回想着崔嘉种种奇怪的行径,也让他半信半疑的, 心中越发疑惑起来。
“还有什么?”他不禁问道。
“贾大人,我卖了姑苏的宅子迁居金陵城,也是忽然为之的。”崔嘉平静地道:“你是知道的, 那是我甄家的祖宅,我父祖三代人都生于斯长于斯, 这旧情最难忘怀!而且,我平生最喜风雅, 数十年间对这宅子布置得极精心,里面一花一木,池塘楼阁,都是花了许多心血的。这样的宅子,我如何舍得脱手?甄家的家产也不少,即使要在金陵城里置业, 买房子的银子也是能拿得出来的,何必一定要卖了心爱的祖宅?就是拿出去租赁, 每年也是一笔稳定的收入吧?”
“何况,我有意卖宅子的风声放出去后,闻讯上门来重金求购的人就不少。我为何舍弃了这些人,独独把宅子卖给了葫芦寺?他们最后付出的价钱比别人可差了一大截!”
贾雨村也听娇杏说过此事, 当时贾雨村对此都有些不解。娇杏说是甄家要请葫芦寺的和尚们点长明灯祈福,心愿虔诚,因此愿意以低价卖出了宅子。葫芦寺买下了甄家宅子后,略加整理,便拿着做了别院,用来招待来寺中清净礼佛的贵客,很受欢迎,香火还因此旺了许多。
这样看来其中另有隐情?贾雨村心中这样想着,眼睛就望向崔嘉,等着他的解释。
“其实是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一连数日,我都做了同一个噩梦。在梦中,葫芦寺的僧人过节炸供,不慎把油锅弄翻,引发了一场大火,烧掉了整整一条街!甄家就在隔壁,因此损失惨重,所有值钱的细软家具俱被焚毁,家宅被毁,家产失去大半。之后,我们夫妻收拾了剩余的财物去投奔丈人过活,却被他哄骗偷取,耗光了最后一点元气,贫病交加。”崔嘉声音冷凝:“就此惊醒来后,我越想越觉着心寒胆战,这梦中的情形实在太过逼真,由不得我不思虑重重!”
“那葫芦寺地方狭小,房舍全是木头搭建的,万一失火,确实极难扑救,甄家受池鱼之灾也是难免!我那丈人生性贪鄙,平日里也没少占了甄家便宜。我虽不计较,但甄家兴盛的时候,他是不敢太过分的。一朝衰败下来,呵呵,会怎么样我也不敢想了,这一条也能对上了!而我先前为人,实乃是不通世情,不问俗事,能丰衣足食,生活安逸,只是依仗了祖上蒙荫,并非是自己的能为。一朝巨变,沦落尘埃不足为奇”
“我思来想去,觉得这大约是老天爷见我平素宽以待人,从没有做过恶事,又遭遇了女儿被拐这样的人间惨事,因此给了我一线生机!”崔嘉觉得自己的演技不错,他语气沉痛地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因此,我为防万一,就做出了卖房迁居的决定!”
“因着梦中的情形,虽然我也并非完全相信,但也不能祸水东引,若是因此害了旁人,那岂不是我的罪过?最后,我想到了一个主意,不如把宅子便宜卖给葫芦寺吧。这样,寺里地方宽敞了,或许就可消弭一场灾祸!如果天意执意如此,那我也问心无愧!”
贾雨村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紧张地道:“甄兄,你可知,那葫芦寺确实是失了一回火,幸亏院子四周放置了大水缸,救火及时,才没有酿成大灾。你这梦,这梦,竟然是灵验了的!”
思及此处,贾雨村心头忌惮,又热切地问道:“甄兄,那么,你在梦中可还见到了其他情形?”—比如关于我的,我的前途如何,有没有衣紫腰黄,朝野为卿相?仕途中有没有遇到什么风险坎坷?
你的前途么?崔嘉心中冷笑道,其实书中也暗示过了: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利欲熏心,先后出卖了甄士隐和贾家,自己也没落个好下场!
但崔嘉可不会给他提醒,贾雨村这样的人是不会悔改,也不值得挽救的。
“并没有!”他不动声色地摇头道:“我在梦中所见的仅仅只是与我自己有关的,想来是天机不可泄露吧!”
“但以贾大人的才干手段,还有贵人相助,必定会前程似锦,不解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