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能够吧?”王熙凤眼睛余光中看着贾珠踏进了王夫人的院子,心中立刻有了计较,刻意提高了声音:“太太真的这样做了,大爷难道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兰哥儿不是你的亲孙子,您的眼中难道只看见宝玉一个人?”
“以前,曾有人悄悄来告诉我,说周瑞夫妻暗地里在紧盯着我,要寻我的短处,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说兰哥儿不是大爷的孩子,是我偷情的野种!”王熙凤呼天抢地地道:“周瑞亏空贪了家中的银子,被我责罚,他们夫妻心中定是恨毒了我的,四处造谣。但我想着,周瑞家的那是太太的心腹陪房,总要维护太太脸面,才忍着没发作。我本以为这是那奴才自己的龌龊心思,没想到,原来他们是秉承了太太的旨意啊!”
“母亲,凤姐儿说的可是真的?”贾珠一进家门,就听下人说起了贾宝玉在文会上出事,便匆匆去了王夫人的院子,想从母亲处问个究竟。没想到,在屋外,却听到了让他惊心动魄的话语。
“珠儿,这,这是”王夫人没想到贾珠忽然出现,骤然之间,想不出说辞来,望着贾珠,心虚地口中嗫嚅着。
贾珠一见王夫人如此情形,心中便凉了半截,看来王熙凤所说的是真话,声音中便透着冷意和羞恼:“母亲,这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何?大爷你糊涂了!”王熙凤冷嗤着道:“宝玉他考不中举人,还沾染上了那种怪病,若是一直好不了了,此生怕前程无望。太太那么心疼宝玉,如何舍得甘心呢?可依照着宗法规矩,宝玉是次子,日后分家,他最多只能拿到成家产。本来宝玉分出去后,又不用负担本家和族人的开销,成产业都是净得的,好生经营着,也能过得不错了,太太和老太太的私房,大半也会留给他的。可太太却心中还不足,惦记着想把你和兰哥儿的爵位和正统名分也一并弄给宝玉呢!兰哥儿若不是你的子嗣,那这目的可不就达到了么?”
“太太!”贾珠闻此言,心中已经信了七八成,这些年老太太和太太对贾宝玉的厚待,他都是看在眼中的。本来以为那是因为贾宝玉有大造化的缘故,若是这样,贾珠心中也是能接受的,对家族有贡献嘛,享受些特殊的待遇也是应该的。比如老太太看重他们二房,不也是因为大伯实在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纨绔么?
可现在王夫人这样做凭什么呢?自己为科举拼命读书,都为此弄坏了身体,总算也成了举人,有个一官半职的,兰哥儿也聪明伶俐,日后好好培养,定能比自己强,贾家中兴的希望,都可以寄托在他身上的。自己的母亲却在谋划着要夺走属于他们父子的一切,给一个无用的废物,贾珠心中恨怨难平。
“太太对宝玉可真是慈爱!”贾珠冷冷地道:“可您不觉得自己太偏心了么?”
“珠儿,母亲这样做是有缘故的!”王夫人颤声道,指着王熙凤:“你问问她,那兰哥儿是你的孩子么?她与那贾蓉、贾蔷来往密切,都被那宁国府的焦大揭穿了老底,下人们心中都是有数的,只不敢告诉主子们。”
“太太是指那仗着自己的身份,不服管教,胡言乱语编排主子的焦大么?”王熙凤不屑地说道:“当年珍大哥实在忍耐不了,送他去庄子上颐养天年,但他年岁已高,已经去了。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怎的太太要隐忍到今天才发作?”
“哦,对了,当年大伯父贾赦才是袭爵的人,宝玉似乎还前程可期。”王熙凤讥讽地笑了起来:“嗯,安郡王府那边还没送表妹去出家,断了让宝玉攀龙附凤的想念。所以,那时就没想起来?”
“大爷,”王熙凤转向贾珠,义正词严地道:“我管着家,又不是深闺里的姑娘,不可能不和人打交道。这大爷也是明白的,叔父也和大爷解释了。不过,我敢向满天神佛发个毒誓,若是我淆乱了血脉,兰哥儿不是大爷的孩子,那就让我和兰哥儿不得好死,死后也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王熙凤这番话不但对贾兰的身世做了保证,也隐晦地提醒了贾珠,他当初答应了王子腾什么。
贾珠心中领悟,只要兰哥儿是他的亲生儿子,这才是最重要的。他绝不允许兰哥儿的利益被旁人侵占了去!荣国府的爵位和产业是属于兰哥儿的
“太太,兰哥儿是我亲生的儿子,您可不要被下贱的奴才们蒙骗了!”贾珠冷冷地对着王夫人道:“国法宗规都摆在那里,谁也打不了主意。我可不是大伯,会任凭人摆布!”
哼,贾赦现在其实日子也过得凄惶。因为当初一意遵从着父母,半点没有维护妻儿,如今张氏依旧住在张家,和他‘析产别居’,压根儿不理会他的示好;贾琏借着要照顾母亲的理由,也不肯住进‘贾府’,因为要入仕,才和父亲维持着一个面子情。贾赦此时是千方百计地想讨好这母子二人,以便老来有靠。有此前鉴,贾珠可不想因为愚孝而落得个日后被兰哥儿厌弃的境遇。
“太太此举,我叔父他不知道吧?”王熙凤含笑道,话中透着几分威胁:“叔父他深明大义,自然不会偏向哪一个外甥的!何况,咱们大爷、兰哥儿比起宝玉来,对叔父可是更加恭敬。对了,我□□后也会兼祧两房,孝顺叔父叔母的。无凭无据的,太太若是问罪他,叔叔也不会答应吧?”
“你”王夫人胸口憋闷不已,怒视着王熙凤,但她心中明白,她说的话,都是真的。
宝玉定是被王熙凤兄妹俩合伙儿算计的,可,可自己却不能为他讨个公道!我可怜的儿子啊!
王夫人按住自己的胸口,只觉着眼眶湿润,愤懑之气直冲,眼前一黑,顿时晕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