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碧波淡淡地说道, 忽然提高了声音:“大姑娘,你说,若是换了是我谋害你母亲, 王府会怎么处置?那真正受了委屈的, 是你母亲, 还是我们这对无辜的母女?”
她目光冰冷,带着恨意和厌恶直直地盯在黛玉的脸上。
黛玉顿时身上一寒,心中纷乱,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若想人不知,除非鬼不觉!’,姑娘若是不信, 尽可以派人去打探,看我此言是真是假。那钱嬷嬷也是聪明的,见势不妙,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你母亲不但消了她的身契, 还给了她一笔银子安身。再之后, 王府便收回了你母亲的管家权, 而无论是你母亲,还是贾家,竟然也默不作声,不敢理直气壮地出面理论。若说是其中没有猫腻,姑娘你会相信么?”
“武勋地位已日益败落, 何况贾家是太上皇的旧臣,当今皇上是迟早要清算的,大约等太上皇驾崩后,就会渐渐开始了。你还一心想着要嫁进贾家,王爷和世子怎么可能答应?”李碧波冷冷地笑了起来:“也就是安郡王府是宽厚的, 还给你妥帖安排了以后的日子。换了个无情的人家,大姑娘你这样的行径,怕早就被处置了,内宅里病逝的人命从来都不少。先前,你和贾宝玉暗通款曲的时候,王爷去向大宗令告贾家的状,大宗令就流露过这个意思,道败坏门风的女子,族法家规不不能容,但大家都是不忍心的。”
“如今姑娘出家清修,为家族和自己祈福,已经在宗人府过了明路,此事已成定局。姑娘暂且请耐着心思在此处,等过个两三年,风声过去,还是可以得到自由,咱们也不会一直把你拘在此处的。只是,若是要想还俗嫁人,那怕是不成了。其实,以姑娘的性情,这样逍遥度日,衣食无忧,什么都不用自己劳神费心,反而还更好些。唐朝的贵女公主,不也有不少主动出家修道的,过得都不错。”
“请姑娘心胸放开些,那可就在别院这幽美山水中觅得清闲乐趣,周围的田庄也是王府的产业,姑娘有兴趣也可以去走一走,看一看,那庄子上产出的钱粮是用来供养姑娘一干人的,姑娘总得上些心才是。”李碧波嘴角一勾:“如今别院里的这些下人都是要跟着姑娘吃饭的,姑娘对她们要用点心,多施与恩惠,不能只拿着她们当奴才使唤,她们才会对姑娘尽心尽意地伺候。人与人之间,总得有来有往,没有人会没来由地对你好。这些做人处事的道理,你母亲没有教过你吧!”
说着,李碧波站起身来,幽幽地道:“听说姑娘不肯吃饭,那可不行。万一你把自己饿死了,那些下人可就会跟着遭殃了。这些人无辜被发卖打杀,那姑娘那就造孽了!”
“再说了,临来时,王妃嘱咐我,要我好生劝一劝你,要多读读经书修身养性,不能再不懂事了。但是,绝不能答应你回家的要求。若是因此姑娘要寻死觅活,那也只好听之任之,那是姑娘与咱们家亲缘浅薄,怪不得谁。”李碧波迎着黛玉不可置信的目光,又淡淡地道:“不过,贾家可是没几年兴旺的了,慢慢地败落下去,那还是最好的结局。若是发生了更糟糕的变故,贾宝玉作为主脉男丁,怎么也逃不过的。贾家的老亲,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时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可不得指望着姑娘援手了么?姑娘自己思量清楚吧。”
说完,李碧波便径自转身离去,不再去看黛玉一眼。
那是贾敏的女儿,两人都对对方两看两相厌,眼下,终于是一别两宽了。她隔岸观火,冷眼看着黛玉一步步地沦落至此,但她不会因此而觉得心中愧疚的,本来她也没有拯救谁的义务!王府曾经给过黛玉很多机会,但她却一次次地推开了,以后无论悔或不悔,自己走出来的路,再也不能回头,咬牙走下去吧!
这样也好,李碧波淡淡地想,王府的女儿都可以向朝廷请封,但只有一个女儿才能得到最高的郡主爵位。黛玉是原配所出的嫡女,原本这荣耀是她该得的。如果不是深恨贾敏,李碧波怎么也不忍心袖手旁观的,这就是母债女还了。
李碧波心中反思了一回,为了儿女的福报,除了黛玉这件事上,其余的地方,她都是与人为善的。
召来那主事的老尼,李碧波满面严肃地先把此事的严重性说得明白,如果黛玉真的寻死,这别院上下都要被问罪的。
就在那老尼神情惶恐之际,李碧波给出了对应之道。
“你们日常照应得勤谨些,轮流排班伺候着,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再者,你见多识广,把那官宦人家的纠葛盘算多讲些给她听,那孩子被她母亲教废了,简直是心地懵懂。哦,还有,那贵人家犯事后,阖家的遭遇事例更要告诉她。她心中有了牵挂,自然就不会贸然寻死觅活的了!”
李碧波悠悠地品着茶,耳边传来老尼一叠连声的感激之语。她嘴角微微露出笑意,心中盘算着,贾家出事,那也得再有个几年光景。到时,慧龄已经说成了亲事出阁了,黛玉哪怕闹上天去,也与她无关了,自有王爷和世子处分。
她望了望自己的双手,纤细干净,洁白无暇,半点都不会染上污迹或者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