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心不正,她也不过是打算给他成了亲,扔到村里去算了的。
看他这样,张融融心里便很欣慰,道:“娘自有主张!这几日先住着,哪怕再不方便,先忍忍。这几日总得给你表哥一个面儿,总不能来了就急着走的。若是连张家门都不入,岂不是逼急了你表哥来,万一他说出糊涂话,做出分家的糊涂事来,倒叫咱们娘儿俩成了恶人了。张家不比王家,王家不和,这才早早分家,是有缘故的。可是正经人家,哪家还有长辈在的时候会分家过的?!但凡长辈不张口,小辈们是提都不敢提分家这两个字。不然就叫不孝。好孩子,你且不自在几日,我再与你表哥说这件事。你要记住,男儿家的前程在外面,不在家里呢,若是窝在家里,还能有什么出息?!现如今你已离了王家,倒也不必这么怕了,没事的时候随娘出去走走,看看这城里有啥营生和门道。人的眼睛呐,要多看多瞅才能长眼界。人的心也是。看多了外面的事情,心才能宽,眼界才能宽,才不至小气。别在家憋着,没的叫心里这口委屈气更憋屈了。”
王安平眼睛一红,娘总归是看出来了他的不安和不自在的,毕竟还有一个小妮。他都不敢出屋去走动。他心里的委屈一散而空,忐忑不安经这一番交心,全不见了。便道:“嗯。我听娘的!”
正说着呢,张兴柱已经进屋了,笑道:“一回来就听见屋里说话声,就知道姑起来了。”
张融融见他手上拎着几个纸包,又有药香味,便道:“一大早的就出去了?这天还未亮呢!”
“心里记挂着给老姑补身子,天未明就去老马家药铺照单开药,倒也没多配,只先配了三天的,老马说了,药这个不能多吃,三天后再来号脉,怕是要换方子呢,索性住的近,倒也方便。”张兴柱将药递给王安平,道:“安平去厨房洗漱吧,叫去找个药罐子叫她们不寻谁把药煎了,三碗水煎成一碗就成。一副药一天得喝两服呢。”
王安平应了一声,将药接了过来,低头出去了。
张兴柱笑道:“出来了,倒开朗些。姑别心疼我使唤他。”
张融融笑道:“就该使唤使唤,他才更自在。倒是你,天还没亮呢,就出去了?!马大夫家的药房开这么早?!”
“马大夫几代就指着药铺子过活,看药铺子看的比眼珠子还紧,晚上也是有家人值夜的,他家开门向来极早,为着就是有各村的人上来抓药,村人进城早,他们自然开的早……”张兴柱道:“药铺倒还好,早饭铺子更早呢,三更天做,四更天就开卖,等天亮了也没生意了,哪有不早的?!城里与村里到底不同些。村里干活得要等天亮了没露水才好下地,不然把庄稼弄坏了,可城里人,有些行当,就得起早些。不然天一亮,人都上工去了,哪还有吃早饭的,卖给谁去?!”
“我这条街倒有好些人家,有些是好几户住一个院子里,各个行当都有,卖早饭的就有好几户做这个,有些开了铺面,有些则是卖蒸包子,饼之类的,在家做好了挑担去卖,辛苦的紧。除了刮风下大雨的天不好,码头上开不了工,不然哪天不出去?!”
“昨夜睡的沉,竟没听见巷子里的声音。”张融融道:“城外有码头?!”
“有一个小码头,也不是什么大的集散地,城外的小河道运的货倒不多,多是商船进来补水补粮歇脚用的。因此咱县城,倒也赖着这个,能有些生计。不少卖力气的专门到码头扛包,一年到头的,也能挣几个贴家用,总比在城外打柴强。”张兴柱道:“没手艺的只能这样。要是会个手艺倒还强些。哪怕是个瓦匠木匠的,甭管灾年丰年也饿不死。说到底,还是有得些家业,年年才有出息,更好些。我那铺面,也能生意好些。”
“做的都是这类穷苦人家的生意,有些家里没老婆,或是老妈或老婆眼睛不好的,或是手艺不好的,只能到裁缝铺子里来做衣裳,甭管日子好不好过,一年到头的,总得几身衣裳吧,哪怕是最便宜的布,也得做不是,因此这生意还过得去,养活一大家子,算是好过了!”张兴柱道。
“卖布吗?!”张融融道。
张兴柱点头道:“带卖布,或是自家有布料的也给做,只要工钱就行。另外也有缝补的活计。不拘多少,挣一文是一文。”
张融融笑道:“学手艺那些年,你也吃了不少苦。”
张兴柱伸出双手,苦笑道:“学徒几年,也没学到真本事,倒是自己瞎琢磨,把手戳烂了,到现在还有印子。索性我悟性虽不高,但肯吃苦,后来倒也学到了。因手指粗大,做不来多精细的活计,因此但凡是丝绸类的,或是好布料,我概不沾手。不做这类生意。只做普通的布衣。姑是不知道,前几年,有一家子接了一单,做坏了一件银丝貂绒,倾家荡产都不够赔。我也不贪心,只本本分分的挣点辛苦钱就行。这类的我都不接活计。高门我都不进门槛。”
“布呢,从哪进?!”张融融道:“我倒是会染布料,也不知自己织布,会不会有利赚?!”
张兴柱吃了一惊,愕然道:“姑会染布料?!这,这可是大买卖啊,姑咋会这个?!”
“王家几年,瞎琢磨出来的。”张融融形容虽枯槁,然而眼神却活泛许多,伸出的双手也都是茧和印子。想是在王家吃了多少苦,吃出来的方子。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家农活,针线,才琢磨出这个来。
张兴柱脑补一多,眼睛就是酸。其实是张融融胡绉的。反倒引他这样,有点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