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血光，火海冲天，黑暗笼罩大地，无数人凄厉的惨叫声。

“阿宁，快走！”

“阿宁，到我身后去。”

“阿宁，救我……”

四面八方无数人向她伸出手来，有的想推她走，有的想拉她下来，她雪白的裙衫布满了血手印，一低头，发现脸上身上也染满了血污。

“啊——”

沈朝宁从梦中惊醒。

一旁灯罩里的烛火轻轻跳跃了数下。

外间值夜的人听到动静连忙执灯来看，一袭月白中衣的沈朝宁坐在床上，长发如瀑落在肩头，她肤色本就生得白，灯火一映，更显出苍白脆弱。

“小姐怎么了。”进来的是一位身着红衣的侍女，身上还带着柄佩刀，见状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急忙上前来。

沈朝宁手扶着额头，过了片刻恢复过来，方才道：“无事，做噩梦罢了。”

“好端端的怎么又做噩梦了。”红衣侍女将身前的佩刀取下搁置一边，倒了茶递与她。

沈朝宁接过，咕咚咕咚一气儿喝得见底。

又梦到了。

三个月前她重生回到了五年前，自那儿之后便经常梦到屠城那日的事，阿父，红玉，季方……

沈朝宁抬头看向红衣侍女：“红玉姐姐，几时了？”

“将卯时，还早，小姐不如再睡一会儿。”

沈朝宁摇了摇头，红玉拗不过她，只得服侍着起了身。

天色尚未大明，薄雾蒙蒙，只有不远处靠近海域的地方看得到旭日初升的红光，一点一点打破黑暗。

用过早膳，天光已亮，算算时辰差不多，红玉催着朝宁动身前往绛仙门的无极山。

今天是上州修仙大派绛仙门招选新弟子入门的大日子。

上州三大门派，绛仙门位居榜首，历代飞升大能数目最多，且有当世道界名列第一的清和老祖坐镇，小辈之中更是人才辈出，实力不容小觑，乃当之无愧的上州第一大派。

顶着这样的名号，哪怕五年才招一次新弟子入门，也有无数人趋之若鹜。绛仙门招新的方式与其他门派不同，普通门派皆是先验灵根再择良才，绛仙门则是以通灵玉识得有仙缘的弟子。通灵玉是绛仙门的镇派之宝，传闻中的上古法器，被它选中的人天资有好有坏，并不完全以灵根资质定论，有不少人抱着侥幸心理前来一试。

故而她们来至山口前，已是人山人海，举目望去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皆是来撞仙缘的考生。

大道衍数，取三百六十一人，这么多人争一个名额，着实万里无一。

红玉不觉有些感慨。她回头，身后的小姑娘正懒洋洋打着呵欠，全然不在意她将要面临的竞争有多大。

“就在这儿罢。”红玉选了处平地，身后的侍女纷纷上前，搭伞的搭伞，置办食案的置办食案，这一番排场夸张，足吸引了不少人瞩目。

然而更引人瞩目的是那伞下坐着的小姑娘，看上去年岁不大，仅有十五六岁的样子，模样生得极好，小小年纪已是初见艳丽无双之色。她身形纤细，穿着艾绿烟罗裙，发上戴着坠金凤绿石的步摇，金光熠熠，浑身上下没有一件不是上品法器，就连头顶二尺见方的红缎伞也绘着织金的纹路，灵气流转，为她隔绝了炎热的暑气和躁动的人群，划分出一界清净。

周遭有议论声传来：

“该不会是那位万仞山庄的大小姐？我听闻她要参加这次的招新大会……”

“万仞山庄？莫不是那个钱庄遍天下的凡州第一大庄……”

“不是说沈庄主的女儿是个废灵根吗？怎么也有胆子来……”

“可人家家里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说不准那什么通灵玉也会认，何况人家再不济也是个难得的小美人儿，指不定……”

许是被她这副明晃晃炫富的行迹刺激到，周围的言论大多不怎么友善，甚至于近乎刻薄。

沈朝宁倒是无所谓，守在她身边的红玉却是听的火大，眼见着那些人越说越离谱，她终于忍不住了，然而手刚一放到佩刀刀柄，却先被朝宁一把按住。

红玉低头，置身阴凉里的沈朝宁肤色莹白，被这日头一照，更加明晃晃到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