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宽大的红影宛如巨鹤,由崖顶冉冉飞落,霍然是一位形容枯槁,须发皆白,身缠红帛的古稀老僧。
拉乃合让九死一生,惊出一身冷汗,喝住黑獒,回首望去,虎目怒张。只见女郎乘机欺到胡混身后,扣住他的“肩井”穴,另一只手叉住了他的喉咙。胡混憋得脸色发紫,发不出声来。
拉乃合让投鼠忌器,手足无措,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老僧,低叫:“师父……”
老僧摆摆掌,捡起佛珠挂在颈间,操着汉语缓缓言道:“二位施主何方人氏?缘何在此与我徒儿以命相搏?”
拉乃合让接言道:“师父,他们便是害了很多人的妖怪……不!他们是人,假扮妖怪在此害人。”
老僧眼中神光乍现,移目女郎,说道:“女施主,请看在老僧薄面,放了这位小施主。”
“老秃驴,你若能胜过大爷这双肉掌,我便叫她放人。”妖魔狂妄地叫。
女郎五指略松,荡笑道“老家伙,你这把年纪,姑奶奶看不上,饶你一命,滚!”
胡混急喘几口气,破口大骂:“臭婊子,你这张母猴脸小爷看不上,放开我!”
针锋相对,以无礼对无礼,以粗野对粗野,寸步不让,犹不解恨,头一歪,张口便咬,骤觉全身一麻,万蚁钻心,“哎呀”一声挨了半截。
“小畜生,滋味如何?”女郎笑问:“听你的口音,像是豫中人氏,你不是番子?”
“我是你八代老祖宗……”
一声脆响,左颊挨了一记耳光,登时肿起半边。
“再敢出言不逊,老娘扭断你的脖子!”女郎掐住他的腮帮笑盈盈道。话音方落,骤觉小腿奇痛彻骨,原来被黑獒咬住了腿肚。
“哎哟……”女郎痛得直打哆嗦,松开胡混挥掌便打。
胡混飞快地跃开,一把抓起了火枪,晃燃火折子,沉喝:“臭妖精,住手!”
清时的边关要塞,已经配备了火器营,而在民间,尚未用于实战。武林中的火箭、雷火筒、流星弹、霹雳球等等,算是最厉害的了,这些东西,制造起来困难重重,颇为复杂,因此,用者不多,使用火枪的更是绝无仅有。
这东西威力大的惊人,在有效射程内,可以击穿半寸厚的铁板,人是血肉之躯,即使练成金刚之体,也不会比铁板更结实。
“小兄弟,别、别……”女郎看到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自己,脸都白了。
“谁是你的小兄弟,给我滚开!”
“是是,我滚、我滚,千万别点火……”女郎惶然后退,口气软弱,手中多了一方红罗帕,有意无意退向老僧身后。
“妖精,收起你那裹脚布,少在本毛神面前献丑。”胡混的江湖经验足,看出了破绽。
一个人在这种时候,没有理由取出罗帕抹脸拭汗,极有可能要暗箭伤人,而暗算最可靠、最有效的方法是施毒,这是江湖**惯用的手法,老道是这样告诫他的。
“老和尚,这鬼女人的罗帕有鬼,小心!”他大声提醒道。
“女施主,毒药迷香对老僧不起作用,请收起罗帕。”老和尚语气和蔼,不带半点烟火之气。
“师父,咱们认栽!”女郎恨恨地瞥了一眼胡混,不得不认栽,退到妖怪身旁敷药裹伤。她并不相信老僧的话,而对黑洞洞的枪口颇为忌惮,即使暗算得手,也会被打成马蜂窝,再高明的轻功,也逃不出黑小子的枪口。
“徒儿,你这是什么话?”妖怪师父不肯认栽:“老秃驴,你不该淌这浑水,我要你死!”
全身一阵怪响,身躯陡然增高了半尺,一对鬼爪由乌黑变为惨绿胀大了一倍,怪眼中碧芒大盛,犹如妖魔怪眼,口中念念有词,像在念鬼咒,全身各处涌出隐约可见的七色彩雾。
“呔!”老僧如雷沉喝:“老僧若没看错,施主练的是失传三百余年的搜魂炼魄轮回驭鬼大法。施主,你奈何不了老僧,切勿轻试,否则,悔之晚矣。”
妖怪全身一震,停止念咒,彩雾渐消。
“老和尚,那是什么鬼门道?”胡混问道。
老僧道:“是搜魂教的镇教绝艺。”
搜魂教是西域的一个神秘**,在康藏一带势力极大,但在中原武林鲜为人知。搜魂炼魄轮回驭鬼大法,是该教的镇教绝学,最高境界为九层,据说练至七层境界,不仅能搜炼活人的三魂七魄,人死了变成鬼,仍然在他的控制之下。他要你生,你才能投胎转世,不许你生,你便永远是他控制之下的鬼,十分吓人。
多道多助,失道寡助,该教在西域为祸数十载,荼毒生灵,搞得烈焰焚天,人怒天怨,终为**所不容,与西域侠义道联手,将该教一举摧毁。此事各寺都有详细记载,因此,老和尚一看便知。
“施主,你不该修炼这种邪恶功夫,趁目下陷得不深,速速回头,还来得及,切勿自误。”老和尚提出了警告。
妖怪注视老和尚,眼神极为复杂,既有仇恨,亦有疑虑,更有不甘。师徒二人躲在此地,修炼一载有余,已经练至三层境界,再过三年两载,便可横行江湖,焉能功亏一篑?
“你要我放弃?呵呵呵……”妖怪狂笑。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必须放弃。”老和尚强硬地说:“这种恶毒邪功,不仅在修炼之时,要摄取无数人的精魄元神筑基,练成之后,更要日杀数人以固根基,一日不杀人,功力便会减褪,太恶毒了,老僧绝不允许它死灰复燃,为祸天下。”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大言不惭?好!你若能接我三招,咱们再商量。”妖怪狞笑,拔出一柄尺八短剑,开始缓缓舞动,口中念念有词,脚下也走着诡异的步法。
女郎脸色一变,急急退走,隐入了乱石后。
老和尚脸色微变,一把夺过胡混手中腰刀,喝声“快走”,双眼半阖,屹立原地成了石人。
胡混不想走,想留下来看热闹,拉乃合让不由分说,一把夹起他急急退走。
风吼雷鸣,妖怪的剑越舞越快,步法越走越急,彻骨奇寒远达丈外,全身涌出的七色彩雾越来越浓,念咒声与剑啸声混合成一种狂乱的噪音,令人心烦意乱烦躁欲狂,直欲随之狂舞狂叫。
拉乃合让夹着胡混一退再退,退至十余丈外,仍然感到头脑“轰轰”作响,颈部的血管“嘣嘣”直跳,一颗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向上猛提,直欲冲口而出。
“兄弟,再退!”拉乃合让放下胡混,拉着他再退十丈,方始松了口气。
彩雾一涌,将老和尚吞没了。
“这是什么鬼门道,好生可怕!”胡混吸着冷气低叫。
女郎隐入石后,探头探脑,正自惊异不定,彩雾中蓦地响起一声沉喝与闷雷,接着光华耀日,迸出一道奇异的闪光,一闪即没。
雷声隐隐,罡风四散,彩雾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