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嗣见杨铣并没有高座帅案后,而是和杨铣面对面的平起平坐。
这令杨铣受宠若惊。王忠嗣乃是四镇节度使,国公。自己只是小小的果毅都尉,竟然受这样的礼遇。
酒过三巡。
王忠嗣问道:“嗣业这些日子过得是否顺心?”
杨铣酒劲儿上来,说话也就没了顾忌。随口道:“纠结!家中有娇妻在侧,末将不想出来。可是每当末将看到自己的肚子,不由得发脾肉之叹。末将是不是很没出息啊?”
王忠嗣大笑道:“儿女情长乃是人之常情,某初次投军与嗣业心情相似。现在想想,也是惆怅满腹,难说明啊。”
杨铣抚掌大笑:“还是在王公面前,末将才能畅所欲言。在家中,末将是说什么错什么,不说也是错,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王忠嗣见杨铣已有几分醉状,心知杨铣明天还要赶路,偷偷命近侍不要再给杨铣斟酒。
喝醉酒的人,喝酒如喝水。王忠嗣命人不给他斟酒。杨铣自个儿端起酒杯,摇摇晃晃的抱起酒瓮,往自己杯子里倒酒。竟然能做到一滴不漏,近侍们都啧啧称奇。然后一口闷下,在给自己倒酒。
王忠嗣阻止不及,只能轻叹一声,将身前的一杯酒饮下。
这是杨铣来到大唐以来,第一次喝醉。身体飘飘然,似御风而行。喝到兴头上,竟然掩面大哭起来。
王忠嗣惊奇不已,忙问道:“嗣业何故悲鸣?”
杨铣拿着袖子抹泪道:“我自来大唐,一直都不适应。笑不得哭不得,出个门也要受限制。每天之乎者也,人也变得昏昏沉沉。好不容易有了感觉,我妻子也怀了孕,刚想陪在她身边,又被朝廷招用远征小勃律。从此相隔千山**,连我孩儿第一面都见不到,能不哭泣。”
杨铣有些话,王忠嗣听得懂。有些话,听不懂。想是杨铣生性疏阔,不喜被拘束。此前一直在长安被父母管束,无人诉苦。好不容易碰到故旧,难免多话。
王忠嗣本想说些鼓励杨铣的话,为他壮行。见杨铣已经十分醉了,这些话也无从说起,只得命近侍将杨铣送回官驿歇息。
且说高仙芝和李嗣业,正在官驿李嗣业居处闲谈。见杨铣屋内还无动静,想是还没从王忠嗣府上回来。
高仙芝冷笑道:“王公对杨将军真不错,日理万机,还专门设宴连夜请他过去赴宴。”
李嗣业道:“杨将军曾是王公部下,又曾立大功,却始终不见陛下任用。王公素有爱才惜才之心,自然想着宴请杨将军,以示抚慰。”
高仙芝正欲再言,远远的瞅见王忠嗣府上亲兵将杨铣抬回杨铣的卧室。
高仙芝不忿,吩咐道:“明日一早,有劳你去叫醒杨将军,别误了时辰。”
李嗣业回道:“是。”
高仙芝转身回自己的住处。
次日一早,李嗣业叫醒宿醉未醒的杨铣。踏着清晨的朝阳,大部队继续朝西出发。
杨铣没有向安盈道别,有些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各人只能得到各人的眼泪,男人注定是得不到所有人的眼泪。
在杨铣看来,再美的女子,注定是不会为他流泪。既然如此,还是少招惹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