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嗣转身离开营帐，其余将领也纷纷离去。

等人都走光了，李晟才坐到杨铣身旁床沿上。

杨铣满怀感激地道：“刚才我听军医说，是因为有人及时发现，我的命才保住。我想那个及时发现的人，就是你咯。”

李晟连忙摆手道：“我可不敢贪功，是大帅发现你生病了。你忘了后半夜值班的人是你，大帅见你久久未到，于是过来看你，才发现你受了风寒。立刻叫来军医，才保住你的病。”

杨铣怔怔地出神，原来是大帅啊。心道：“也许是我前面理解出了错误，大帅其实是个外刚内柔的人。或许驾驭将领，不能一味追求法度。”

杨铣本是天授之才，很多事情冷静下来，稍微一想就能领悟。

李晟端坐在一旁，不知道杨铣在想什么，不敢打扰他。

接下来的日子，杨铣就在担架上度过。

令人奇怪的是，大军行进很缓慢，锁阳城求救的人马来了一波又一波，主帅王忠嗣始终不为所动。

眼看着七月份就要到头，而锁阳城似乎也要陷落了。

王忠嗣依旧行军缓慢，每日只行军几公里便安营扎寨，像乌龟爬似的。

李晟不解大帅的意思，心想杨铣平常思维敏捷，说不定知道其中缘由。于是趁着服侍杨铣喝汤药的机会，问这件事。

杨铣笑道：“不用慌嘛。区区墨离军三千人马加上一万人的乌合之众，岂能攻陷城池坚固、城内物资充足、有三千精锐的锁阳城。”

李晟仍觉得很危险，急道：“听闻叛军和吐谷浑部众是昼夜攻打，就算是短时间内无法攻破，长时间下去肯定会破城。”

杨铣问道：“那我问你，如果是你，当听说大帅率领天兵即将到来，你会怎么做？”

李晟略思索片刻后，答道：“当然是向吐蕃求援啊！同时加紧攻打锁阳城，因为占据城池后，可以固守待援。”

杨铣又问：“如果只听援军会来的消息，却迟迟未到，你又会怎么办？”

李晟沉吟片刻，答道：“我肯定会怀疑吐蕃啊。但是我如果退兵，就会违抗吐蕃赞普的令，肯定没好果子吃。如果不退兵，又会被大唐一口吃掉。只有冒险偷袭？”

杨铣摇摇头，“慕容铎手下兵马太少，大帅又是海内名将，偷袭根本没有胜算。”

李晟又思索片刻，气馁道：“照你的说法，慕容铎完全没有出路，可谓是骑虎难下。”

杨铣哈哈大笑。

李晟突然恍然大悟，也跟着笑了起来。

王忠嗣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要让墨离军上下从此对吐蕃感到彻底失望。同时又造成墨离军军心惶惶不安，最终只得选择投降。

这就是兵法的最高境界：不战而屈人之兵。

王忠嗣得到的不止于此，他很清楚墨离、豆卢二军是专门用来安置归顺的吐谷浑部落。这种招抚的制度，不能因一起反叛就废止，那是因噎废食，不可取。也不能将墨离军尽数诛杀，豆卢军就在附近，如果那样做，豆卢军不免产生兔死狐悲之感。因此最好的办法是剿抚并用，杀掉反叛者、安抚胁从者。

他身为四镇节度使，控制**，军务何等繁忙。像墨离军反叛这等小事，只需遣一上将讨之即可。之所以亲身前来，除了为完成剿抚并用的大略，彻底降伏墨离军，同时也因为饶恕大批反叛者，一般的将领没权力也没有胆量敢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