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
她把他当成上司，还是顶头大BOSS。
如果一早就知道公主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她以前就不会那么苦恼自己的性取向了。
如果永远不知道对自己有意照顾的人是他，她现在也就不会反复在心里背诵“秦总不允许办公室恋情”了。
牧芝将倒背如流的《与上司的相处之道》扔出十万八千里。
——千错万错，都是上司的错！
牧芝看着自己捂住男人的手背，一句“毕竟”一时间没了下文。
牧芝想起之前在游戏里向公主叭叭过的所有喜好和过往。
毕竟他知道她是下属。
毕竟他知道她妈妈不亲爸爸不在，这么多年只是一个沉迷游戏也没什么人能说得上话的网瘾女——女扮男装玩家。
牧芝的手指略微缩了缩，又想叹气般低下眼。
然后，声音轻得不能再轻道：
“——毕竟，再这样我真的会对你有非分之想的。”
走廊上安静到只能听见不远处薇薇和别人的隐约交谈声。
牧芝没有看秦总的反应，突然又想到不久前薇薇说过的话。
说她哥从小受到的家教很严，日子过得远远没有妹妹轻松，成长里没有父母的宠爱式陪伴，也没有宠物陪伴，更别说玩游戏。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冷血无情六亲不认的资本家，职业生涯做成的第一个轰动业内的大项目，是一款风靡全球的超真实感全息网游——《龙国度》在去年甚至被某个知名经济学家纳入进了衡量个人幸福指数的指标。
听得牧芝很绝望，满脑海都是完蛋了。
完蛋了。怎么办。
牧芝终于看向眼前的男人，无比凝重又悄声地重复一遍：“所以真的不要再让我有这种错觉了。”
……她真的好像，要比之前对他的喜欢，还要更喜欢他了。
阴影里，在职业微笑下藏得很好的委屈和怅然就这么悄悄泄出一条缝隙——
“毕竟，你总不能是真的喜欢我吧。”
牧芝听见自己这么说。
.
另一边。
秦薇薇和秦父聊得正欢。
“……哎呀爸，你放心，我不多喝酒。”薇薇手里还拿着秦爸送来的生日礼物，“爸你先进来吧。”
“行了，我跟你妈就是路过，你妈还在楼下逛呢，我就不进去跟你们年轻人凑热闹了。”秦爸摆手，心情颇好，“你哥最近还好？”
“好得很。”
“嗯。”退休后的秦爸少了很多年轻时候的不苟言笑，反倒笑说，“这周末要是有空，你跟你哥就回家一趟，到时候来跟我和你妈一起搓搓麻将。”
秦薇薇：“哦，那我晚上问问哥——”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窣却清晰的响动，薇薇不由循声看去，整个人差点魂都飞了。
用不着等今晚了。
秦薇薇瞠目结舌看着走廊那边，不知道在那待了多久的她哥面前还杵着个女孩——不是牧芝又是谁？
两人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见她哥忽然扣住牧芝捂着他嘴唇的手腕，拉下，下一秒就直接箍过她的腰带进了怀里，力道看起来很干脆。
头一次见到这种偶像剧的情节发生在自己存天理灭人欲的魔鬼一般的亲哥身上，薇薇震撼全家。
秦爸：“看什么呢——”
“爸！”秦父的手臂被秦薇薇一把揽住，“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两人进包厢前，秦薇薇又耐不住八卦心情探头看了一眼。
好的。
魔鬼已经带着小俘虏消失了。
祝魔鬼重拾人性，百年好合。
.
空无一人的包厢内。
被拉进最近一间包厢里的时候，牧芝是迷茫的。
被不由分说抵近按着后颈吻上来的时候，牧芝心里不亚于刚结束一场竞技场以一挑十的激烈战斗。
牧芝的心跳快到像是在胸膛里打军体拳。
慢慢地，耳尖也烫红了。
牧芝：……啊？？？
她的唇齿不由随着内心活动张开了点，正好遂了对方的意。
男人捏着她的下巴，什么说话的机会也没给她，更加深重地吻了过来。
待这个漫长的深吻结束。
牧芝保持着睁圆了眼的震色，缓慢舔舔唇又抿了抿，愣愣道：“秦总……？”
“谁是秦总？”
牧芝眨了眨眼。
“您……”
不料秦总冷冷淡淡打断：“哪来的您。”
说话好难，牧芝闭上了嘴，开启禁言。
秦昭砚触碰她柔柔软软的唇角，修长分明的手指蹭去她下唇的水色，男人的嗓音还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哑意，问：“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你？”
“……”
牧芝发誓她的眼睛真的不能再睁更圆了。
心跳也快到了人类的极限。
但嘴巴偏偏还在禁言中，半晌蹦出个：“嗯？？？”
“嗯？”秦昭砚学她重复，语气却完全不是一个语气，男人敛下眸对上她呆呆的目光，细微隐忍问，“还听不懂么？”
“——我也听不懂。”熟料牧芝听他继续道，“什么叫愿意听你说废话？还有——不嫌烦陪你看风景聊天？”
牧芝眨了眨眼。
秦昭砚淡声：“我不认为你对我说的那些是废话。你的话对我而言很重要。”
牧芝又眨了眨眼。
“我也不是对什么人都好，你除外。”接着牧芝眼睁睁看着顶头上司再度欺近，神色和平时开会纠人批错没什么差别，却用一种低沉微带磁意的、丝毫不高冷迫人的语气字顿道，“你可能不太理解，我对你没有良苦用心——”
男人气息低低淡淡，唇际压出一丝丝如同千年老铁树开花的笑意。稍纵即逝。
“如果说有什么，那也是居心不良。”
牧芝：“……”
“我想我表达得很清楚了。”
牧芝听到秦总低至耳畔的话语，耐心到十足罕见的，温柔到近乎明显的，贴近清晰道：“我喜欢你。”
.
牧芝也是后来才明白。
作为一个随机应变阅历丰富的社畜，她见识的还不够多。
就比如有的上司明明对外一向冷面毒舌，吹毛求疵，还公私分明。
背地里却是一个会说“你对我的道德要求太高了”、“我对你做不到一碗水端平”、“这种程度的偏心也不行么”等等诸如此类的话的——冷面毒舌，吹毛求疵，还公私分明（某人除外）的上司。
甚至不厌其烦，每次还耐心十足地附上一句：“听不懂我就再说一遍。”
发展到后来，更是变本加厉，低沉缱绻地再添一句——
“回卧室说。”
……
再比如此时此刻。
见牧芝久久不言语，秦昭砚浅淡蹙了瞬眉，眸光流连在她的唇上，喉骨轻微滚了一滚，道：“说话。”
“嗯……”
牧芝解除禁言，终于忍不住问出耿耿于怀的事：“可是秦总，您不是说过公司不允许办公室恋唔……”
男人沉着神色再一次堵上她的唇。
不如不说。
.
《与上司的相处之道》最新一条：
永远不要相信上司的每一句话。
职场的套路真的好深。
.
两年后。
《龙国度2》全球公测，宣传新闻稿和破业界新纪录的喜报也如同雪花碎屑一样洒遍了全网。
开服当日，各大区的服务器排队人数爆满，新老玩家们纷纷掐着点疯涌进入游戏。
老干爹第二版在原有的基础上，延伸出了天空之城和海下的城邦，以及处在大陆背面的魔沼之地，玩法剧增，玩家也剧增。
玩的人多了，也有不少玩家渐渐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
——在新版本的官网上，官方居然挂出了一个“场景bug”的打卡列表。
比如在黄昏时去阿里兰斯海峡，从某块特定的礁石上跳下去，玩家整个人就能停留在海面无边无际的黄昏场景里。官方还给这个场景命了名，叫“无尽黄昏”。
还比如在精灵雨林的深处，爬上最高的瀑布顶端就能踩上那道彩虹桥，叫“永恒好运”。
……
这些都不像是bug，反而像一个唯美的奇迹。
玩家翻到了不久前创世游戏的庄总接受采访的视频，说这都是美术总监带给他们的灵感。
“我们曾经修复过这些bug，但是后来经过一定的场景改良和测试，我们还是一致决定保留这些bug，因为很有意思。”庄杨笑道，“游戏嘛，我们创世游戏的理念就是可玩度越高越好，所以还得谢谢我们牧总发现了这些bug……”
采访组后期也适时给画面添加了注释——
《龙国度2》现任项目美术总监：牧芝。
游戏里不乏喜欢娱乐休闲活动的生活玩家。
于是一时间，形形色色的生活玩家开始打卡列表上的bug场景。
其中有一个bug人气值最热，也最受玩家欢迎。
——在蚀日沙漠的最深处，当深夜降临，星子漫天，玩家爬上黄铜龙的洞穴上方，就有几率能看到远处天边一片由星光反射而成的海市蜃楼盛景。
星汉迢迢的璀璨天际，有两座占了小半边天的大型虚像。背着重剑的少女正靠坐在王座上，头戴冠冕手持王杖，弯起唇角半仰着下颌，一副唯我独尊的中二表情。
而在少女的面前，则屈膝半跪着一名黑骑士，只能看见个肌理比例漂亮的修长背影。
两座人像衬着银河星子，显得格外浪漫。
据说运气好的话，还能碰上无比珍稀的黑龙坐骑在场景里盘旋。
于是不论是冲着打卡场景去的，还是抓珍稀龙坐骑去的，总之，蜂拥前来的玩家络绎不绝。
很快就有玩家发现，少女的这个建模这个脸，跟游戏旧版本里帝龙城的城主有点像。
只不过以前的城主是个男玩家的体型，而这个场景里的是个少女。
连bug场景的名字也起得格外少女，叫——
“我的公主”。
.
“我的公主”这个bug场景在官网上有一段介绍。
短短的三行：
遇见你是我的人生bug，亿万分之一的概率。
如果可以，我想称它为——
一个美妙又盛大的奇迹。
……
请永远相信会有奇迹。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