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经验老道的主持人也为这回答一时乱了阵脚,她看向一旁导演的眼色,在得到继续的示意之后,咬咬牙选择了继续。
“虽然不一定有热烈的感情,但能成为互相支持的合作伙伴,也是很正向的一种关系。所以在爱情之外,是什么原因促使你选择踏入婚姻呢?”
梁望君盯着祁洺的嘴唇,耳边开始了突然的耳鸣。像是出于某种自我防卫的机制,他不自觉地往后退去,直到自己的后背撞上了某处背景的挡板,发出尴尬而沉闷的声响。
可惜他依旧听到了祁洺的回答。
“他求我的。”
祁洺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
“没别的理由。”
……
访谈突兀地结束,现场的气氛怪异到了极点,在难言的寂静中,祁洺毫无自觉地离开演播室的灯下,向角落里梁望君的位置走过去。
旁人的视线跟着落往梁望君的身上,像是秃鹰闻到血味儿,要从猎物身上叼下肉来。
这样的眼神里带着些兴奋——这个可怜的家伙当着众人的面,被自己的爱人在膝盖上抽了一棍,他们当真急于看他的反应。可惜可惜,梁望君只静静站着,没哭没闹,相当扫兴。
好在就算大家都知道后面拍的那一部分播不出去,今天之后,梁望君和祁洺之间的关系,也坐实了是个笑话。偷偷亮起手机屏幕上,有人在聊天群里发了一长串的【笑哭】表情:“你说祁洺给他写的那四首歌里,不会就有‘小丑’吧?”
“不,我觉得更可能是‘不可回收’,讲垃圾的那首。”
……这样的小动作不会被祁洺注意到。他向着梁望君伸出手,只说了一个音节:“水。”
梁望君的动作显得有些迟缓,头低着,沉默地从一旁的包里拿出特别订做的水杯递过去。
“灯照得好热,回去了。”祁洺将身上的外套解下来朝他扔过去,径直走了。
梁望君一时没动。祁洺回过头,眼神却没有落在他的脸上,声音里带着隐隐地不耐:“快点,梁望君。”
——像在催促一条狗。
怜悯的眼神刺在背上,梁望君攥紧了手里背包的带子,一步一步跟在祁洺的身后离开。他的体态挺拔修长,难以轻易地将自己藏匿起来,只能将头低到了极限,好把脸上的表情遮住了。
那天电视台门外的阳光很好,只是他整个人早就冷了个彻底,然后再也没能暖和起来。
这段记忆的末尾,祁洺看着他,问他:“梁望君,你那是什么表情?”
梁望君也回看过去。
“……没什么。”他说。
没什么。
……
其实也是有过期待的。
期待自己的付出能被看见,容忍能被读懂。期待到了最后,自己是特别的,是能被爱上的。
后来才发现,他是一开始就选错了。
……
两年后。
没开灯的房间里,梁望君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一边叼着烟,一边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他的左手拿着头戴式耳机的单边凑在耳侧,面前是电脑莹莹的屏幕,正将一段demo反复地听了又停,停了又听。
从客厅隐隐传来了大门关阖的响动,梁望君却一动没有动。脚步声渐渐靠近,有人推开了房门,门外的暖光在梁望君脚边拉出了一个橘黄色的长方形。
他这才转过身,慢慢站起来。在他身后站着的,是他消失了三个星期的丈夫。
祁洺背着光,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嘴唇一张一合。梁望君听着他所说的每一句,脸上的表情一直未变,只有在听到“霍丛扉”的名字时,脸色才突然惨白下来。
不过也仅止于此了。
祁洺的话还在继续,梁望君闭上眼睛,从鼻梁上将眼镜取下来放在桌上,指尖略有些抖。
深呼吸一次,再睁开眼,他看向祁洺的表情很平静。在对方数落他的话语结束之前,他抬起了手,止住了对方的话头。
“……那就离吧。”
祁洺少有情绪的脸上出现了一瞬的怔愣。
梁望君微微弯下腰,将在写的那段词的草稿捏在手里攥成一团,扔在了一旁的垃圾桶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