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珂低头想了一下,立刻神色一紧,厉声说道:“行,我在这里公布一条纪律。”
指挥排的两个班战士都围了过来。
“关于我被钉子扎的事,任何人都不得声张,如果谁敢传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大家都不敢再言语,都知道王珂心里的盘算。如果大胡子田连长知道排长受伤,肯定不会再让他到工地来,而王珂不来,谁来指挥,关键是上面浇注的,谁来顶替他的左撇子位置?
“快快快,让开。”
范晓昭风风火火地带着总站的医生和卫生员,拎着药箱就跑来了。
总站的医生和卫生员都是女的,和卫生员于德本比起来,更有点“柔情似水”。她俩蹲下就开始处理王珂的伤口。先是用镊子把那截黑色的鞋底橡胶皮扯去,再开始消毒。
女孩子嘛,身上总带有一股香气。
这酒精消毒,肯定很痛了,脚心脚背,用了好几遍酒精,完了再用碘酒,反正把王珂弄出一头汗,最后把整个脚包了起来。
这一包,连解放鞋也穿不进去了。
范晓昭十分内疚,嘴里不住地说:“都怨我,都怨我。我不该打挠你。”
自古红颜是祸水,此时除了王珂还算坦然,所有的人都猜肯定与这位漂亮的女干部脱不了干系,指挥排在场的战士个个都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范晓昭,恨不得用眼神把她捶一顿。
“大家都闪开,把现场清理干净,准备回去吃饭。”
王珂对众人说完以后,把袜子穿好,费力地将鞋子穿上,然后向王明生招招手,“等会你推一辆泥斗车过来。”
他一只脚站好,便笑着对范晓昭说:“谢谢你们总站医生,也谢谢你。不过,这施工的地上不安全,窗户不要轻易打开,人也不要在脚手架下停留,更要防止踩上施工跳板上的钉子。”
“知道了。”
“走,全排集合,回去吃饭。”
“王珂,你怎么走啊?要不……别回去了,在我们连队吃?”范晓昭担心地说。
“不用,我坐车。”王珂指指王明生推过来的泥斗车,笑着回了一句。
王明生摁着车把,李进跑过来,扶着王珂上了泥斗车,上面横担了一块小木板,王珂坐了下去。
他笑着对范晓昭说:“你看,专车。”
王明生和李进把王珂推了回去。
回到指挥排,三位班长又来了王珂的东板房。
“你老确定……不用喊卫生员老于吗?”宋睿民问。
“喊什么?能瞒一天瞒一天。你们嘴紧点。把我的饭带回来,如果连首长找我,就说我在工地没回来。”王珂已经坐在床上脱下了鞋,只觉得脚底一跳一跳地痛。
这不是好现象。
全排集合吃饭去了。下午,老班长黄忠河作主,坚持要让王珂在家休息半天。
可是,王珂哪能在家躺得住?
我们应感谢生活赐予的不幸与苦难,让我们证明自己的勇敢与坚强。
想走,走不了。想看书,脚底下一阵阵地疼痛传来。
好不容易捱了三个多小时,已经下午四点多钟了。王珂脱下了袜子,解开包扎的纱布,发现右脚掌的脚心,一片红肿,竟然还不停地流出黄黄的脓血水来。
发炎了?
王珂一阵惊悚,赶紧又包了起来,他找了一根锹把拄着,单腿在房间里跳来跳去。
跳一阵,坐一阵,再看一会书,以此来分散注意力。
“叮铃铃——”门外传来一阵自行车的铃铛时,接着有两个女声在板房门前传来。“王排长——”
范晓昭,是范晓昭。
王珂本来不想理她,可是如果不理,她可能会把这一片的板房都喊个遍。
于是,打开门,王珂说道:“别喊了,我在这里。”
“切,怎么样了,王珂?”范晓昭和另一个女兵,各自支好了自行车,走进板房。
“你就住在这里?”范晓昭一进门,打量了一眼立刻说道:“咦,你们借的双人床呢?”
“”哦,那个给……“王珂忽然想起来,侦察班长宋睿民曾经找通信总站借过七张上下铺的双人床,不过,连同自己的那张,都给了连部和炊事班。自己的这张”门板床“虽然简陋了点,但还是很不错。
”搞了半天,你们借的床,你竟然还睡在地下?“
”这挺好的,单间。连队的床不够用,连长指导员都睡木板搭的床哪行呢?给连部和炊事班了。“
王珂尽量说的轻描淡写,然后问:”两位女神,喝水不?“
拄着棍子,他跳着就要去砖头砌的桌子上取军用水壶。
”别动,别动,我把我们的卫生员又请来了,让她帮助你看一下脚。“
范晓昭说着,把王珂扶到”门板床“的边上,坐了下来。
”不用看,挺好的。“
”不可能,我下午又去看了那块断掉的木板,那上面可是一颗生锈的旧钉子,快脱下袜子让我看看。“范晓昭不容分说,蹲下就去解王珂的鞋带、
”行行,我自己来,不过说好了,不要大惊小怪。“王珂伸拦住了,自己的解放鞋,可是又脏又臭。
王珂费力地坐了下来,脱掉解放鞋,再脱掉袜子,最后解开了包扎的纱布。
上面还好,反正碘酒也看不清伤口,可是一翻过来,麻烦了。
下面那个洞,把好几层纱布都弄湿了,血水、脓水洇湿了一大片。
再看一圈伤口,已经肿胀的老高,一圈都是脓,轻轻一按,脚心那个洞立刻涌出脓血水。
”糟糕!“卫生员一看,立刻抬起脸问王珂,”痛不痛?“
”现在已经不痛了,刚才一跳一跳地有点痛。“
”范排长,他的这个脚百分百发炎了,必须马上送门诊部处理。还有这个鞋也不能再穿了,否则血管不通,挤压后更不利于伤口。“
”没事,我等大伙收工后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