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院,镇王原来所居院落。
沈澈没进门就听到远远一阵疯疯癫癫的哭嚎喝骂声,他长眉微蹙,很想转身就走,但终究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珞儿,我的珞儿啊!”
“你们这些下贱坯子,都是你们害死了我的珞儿!”
“让你们去喊澈儿,澈儿怎么还不来见我?”
“我要澈儿来见我!”
“澈儿一天不来见我,我就不吃!滚!都给本王滚!”
“滚呐!!”
沈镇趴在桌上,双手猛地扫过,伴随着“哗啦”一阵脆响,饭盘粥菜洒了一地,莹亮的水迹倒映出一片人形阴影。
披头散发的沈镇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阴影出处,顿时大喜,跌跌撞撞地起来奔向沈澈,“澈儿,澈儿你来啦……”
沈澈只冷冷地看着,丝毫没有迎上去的意思。
“扑通”一声。
沈镇跌坐在碎瓷片中,鲜血从膝盖底下流出来,可他却仿佛丝毫感受不到疼痛,只是委屈地看着自己儿子,不断地喊着“澈儿”。
“你们先下去。”
沈澈吩咐一声,待得周遭侍女全部退出门外后,他轻轻关上房门,语调不带丝毫感情地说道:“起来。”
“澈儿……”
沈镇口中喃喃,依旧神情痴迷,“我的澈儿,你不是认识爹爹了吗?是爹爹啊……”
“苦肉计于我无用。”
沈澈面色清冷,“你若继续这般,我现在就走。”
此话一出,沈镇脸上的疯癫终于缓缓褪去,面孔微微扭曲,褶皱间仿佛蕴着无尽的痛苦,“澈儿,你姐姐死了,你姐姐死了啊……”
“我和云卿已经为她报仇。”
沈澈面无表情,“你用计引我过来,就为了说这个?”
“沈澈!!”
沈镇老脸愤恨,咬牙切齿,“你当真如此绝情?!她是你的亲姐姐,你却如此漠视她的生死,难道她的死都不必上陆云卿的一根毫毛?”
“二者本就不同,何须对比?”
沈澈上前一手将沈镇从碎瓷片堆里拔出来,不管其疼得老脸微微抽搐,将其甩回座位上,语露讥讽,“倒是你,与杀害亲生女儿的凶手合作对付对你有救命之恩的儿媳妇,若论绝情,天底下哪个能与你相提并论?现在你倒是在我面前装深情,真以为除了你,世间人人都是蠢货?”
沈澈面容冰冷,“可笑!”
沈镇脸色煞白,颤声道:“身为人子……”
“身为人父,却天天想着害儿子家破人亡。”
沈澈微微摇头,神情淡漠,“您这样的父亲,我还当不起。花菱死后,你仍执迷不悟,想来这辈子再难清醒,留在此处也只会坏事。”
此话一出,沈镇终于慌了,“你要干什么?!陆云卿说了不伤我性命,难不成你要亲手弑父?”
面对这样一个贪生怕死又蠢又坏的父亲,沈澈的心早已完全冷了,闻言只是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沈澈!”
沈镇激动地从椅子上摔下来,沾满碎瓷片的膝盖再一次触地,锥心刺骨的疼痛直令他脸色惨白,汗如雨下,可却还是抵不过死亡的恐惧。
“沈澈你给我回来!”
“阿澈,为父错了!为父以后再也不烦你。”
“……”
可怜的哀嚎传出院子,院外的江筑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着沈澈面无表情地走来,不又上前问道:“姑爷,你没事吧?”
沈澈微微摇头,“将他送走,送去南疆最为贫苦的村寨,既然养尊处优的日子不适合他,那就换一种活法。”
江筑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姑爷可真狠呐!不过他听着怎么心里那么痛快呢?
镇王所做恶事,夏府内人尽皆知,自是人人唾弃,若非陆云卿的命令,估计早就被唾沫给淹死。
不过痛快归痛快,江筑还是迟疑:“阁主那边……”
沈澈微微摇头,“无需担忧,既是我做的决定,她不会阻拦。”
“那我就放心了!”
江筑喜笑颜开,“我这就去办,来个眼不见为净!”
沈澈没再说什么,毫不留恋地提剑离开。
若他的生命真的只剩下三个月,这次见面,便是他们父子两的了结。
云卿怕他背负上弑父之名,禁止任何人害他性命。
但若将劣迹斑斑的父亲放在止云阁里供养,只会令人心涣散。
不若替他寻一个归处,为他这些年犯下的罪孽好好赎罪,能否从利欲中清醒过来,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
沈澈又回到了药室前,过上与之前一般无二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