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事发之时,你我还在北城墙。”
陆云卿面无表情地述说着事实,随手扯过桌上的卷宗扔在沈澈脚下,“可镇王被劫,并非发生在刚才。所有人都被打昏过去,直到换班之时才被发现,这其中至少有三个时辰的空白时间。”
陆云卿眼中隐约浮现出苦痛,“阿澈,你告诉我,昨夜丑时你去哪儿了?”
沈澈立刻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听到了异常动静,一直追出府外……”
话到此处,沈澈身形蓦然一震,声音戛然而止。
“你是不是想说,有人故意引你出去,栽赃嫁祸?”
陆云卿面上浮现出淡淡的嘲弄,“沈澈,我不是傻子。若城内还有花菱的奸细,大可去将城门打开,放药人军进来,而不是单单只救一个已经没有用处的沈镇。
而且,对看守地牢之人只伤不杀,除了你,又有谁会做得出来?”
沈澈拳头缓缓攥紧,沉默不言。
他百口莫辩。
时间在僵持中一点一滴流逝,沈澈木然伫立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爱,他好似从冰冻中解封,举步上前,一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
“二弟……你可不要乱来!”
一直没有插嘴的沈珞看到,立刻大声阻止。
陆云卿不闪不避地看着沈澈一步步走来,眼神愈来愈失望,沈澈的神情越来越冷,直至最后他停在陆云卿面前,连鞘抽出腰间长剑,弯腰轻轻将其靠在桌边。
陆云卿怔住了,怔怔地看着沈澈,不知所措。
“这是你送我的剑,它代表的,是你对我的无条件信任,所以我拿着它,无条件的爱你,护你,寸步不离。”
沈澈言语平淡地述说着这段话,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他直起身,“现在,我将它还给你。镇王是何人劫走,我不知晓,但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我有义务去追查他的生死。正巧,我们都需要冷静一番。”
说到这里,沈澈扯掉脸上的黑布,丢在脚边,却仍闭着双眼,不去看陆云卿的脸,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二弟!”
沈珞大喊一声,急急忙忙地追出去。
陆云卿失魂落魄,孤零零地,坐在象征尊荣的止云阁主之位上,垂眸看着地上那一段黑布,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住,令人窒息。
她,入戏了。
房门外,于海和蓝彩蝶听到有人出来的动静,不约而同地转头张望,却看到一个与平时大不相同的沈澈。
见沈澈两手空空地出来,蒙着眼睛的黑布也消失了,于海心里咯噔一声,这是闹崩了?
他立马上前拦住沈澈去路,沈珞也在同时追出来,便跑边说道:“二弟,你这是干什么?和弟媳闹脾气,你暗中救走爹是不对,但身为人子无可厚非,可是在云卿面前干嘛死不承认?云卿气得不是你救走爹爹,而是你不够坦诚啊!”
这一番话,说得于海脸色微变。
真的是姑爷救走了镇王?!
蓝彩蝶则是一头雾水,只觉得事态颇为复杂,一时间理不清思绪。
“不曾做过之事,为何要认?”
沈澈冷冷开口,紧闭的眸子也没有睁开,只对于海简单说了一句:“照顾好她。”便径直离开,迅速消失在众人眼中。
于海心中五味杂陈,一片混乱。
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在一边旁观的蓝彩蝶,这时终于意识到,现在实在不是谈事的好时机,正踌躇着准备开口告辞,却在此刻听到身后的房门又打开了。
陆云卿脸色略有几分苍白,除此之外,看不出其他情绪。
看到蓝彩蝶也在,陆云卿并不意外,歉然开口,声音比之平时清冷许多,“让教主看笑话了,今日药人军动向实在出乎意料,教主不介意,就进来详谈吧。”
蓝彩蝶面对依然这般冷静的陆云卿,不由大感意外,若是换做是她,怎么也需要小半个时辰平复心情,可陆云卿……
此时此刻,蓝彩蝶心中对面前的女子油然升起一丝敬佩之意,点了点头,随陆云卿入了屋。
一个时辰后,蓝彩蝶离开,脸上愁容消失无影,甚至还带着丝丝喜色。
沈珞看着她离开,眼中划过一抹紧迫,抬头对于海说道:“我进去安慰安慰云卿吧,别看她那么冷静,心里肯定不好受。”
这段时间沈珞的表现,于海都看在眼里,闻言微微颔首,却没看到沈珞在转身背对他的那一瞬,脸上的笑容倏然肆意!
咔哒——
沈珞关上房门,悄然落下门栓,才转过身往里走。
陆云卿听到动静抬头,看到是沈珞,脸色缓和几分,“原来是大姐。”
“你也别太伤心了。”
沈珞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提着裙走到陆云卿旁边坐下,叹道:“我相信二弟只是一时糊涂,他会想清楚的。我爹犯下那般十恶不赦的大错,你是苦主,不论如何,二弟总该考虑你的感受。”
“多谢大姐宽慰,我没事的。”
陆云卿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提笔继续在纸上写字,沈珞瞥眼一看,满纸都是“静”字。
她的心,真的乱了。
沈珞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视线在屋内游曳片刻,心中却忽然升起一丝警惕,“那把剑呢?”
“你说那把宝剑?”
陆云卿头也未抬,随意说道:“我收起来了,看着难受。”
“原来如此。”
沈珞释然,面上忽地一改愁苦之色,笑眯眯地说道:“这样也好,刀剑还是太血腥了,我还是喜欢用毒。”
啪!
陆云卿手中的毛笔掉在纸面上,涂出一大圈墨迹。
她睫毛颤了颤,抬头竟也露出一张明媚的笑脸,不见分毫惊讶,语气轻巧,甚至带着一丝揶揄的笑意,“国师大人,您可终于玩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