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密密麻麻的黑色蚊虫猝然扑进火中,眨眼被了个干净。
做到这一步,陆云卿终于大松了口气,撒开油布踩灭,精神一松,她全身顿时酸痛地像是散了架一般,径直坐在地上呼了口气,才勉强爬起来,将“命生散”灌入景王口中。
“结束了。”
陆云卿喃喃低语,心里像是被搬开了一颗久压的石头,轻松不少。
她正要起身看看景王的情况,躺在床上多年未醒的老人,却在此刻,蓦然睁开了眼。
他的眼似乎还停留在二十年前,京城内乱的残留的惨烈映在瞳孔里,过了数个呼吸才缓缓淡去,紧随而至的,是茫然。
“这是何处?”
他想说话,可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你才刚醒,要想说话还得过些时日。”
耳边传来悦耳的女子声音,夏景瞳孔转动,视线模糊了一瞬,陆云卿的脸顿时清晰。
他两眼瞪大,无声地说道:“云舒……”
“我不是云舒。”
陆云卿坐在床边,低头替夏景处理腹部的伤口,“你这一躺,就睡了二十年。”
二十年?!
夏景瞳眼猛地瞪大。
人生有几个二十年,他只觉睡了一觉,眼前的这名女子却告诉他时间已过去了小半生?
当年的内乱是平息了,还是愈演愈烈?
太子成功逃脱了?太后还活着吗?还有他的云舒……现在怎么样了?
太多太多的疑问浮现心头,夏景身子颤动着,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陆云卿径直按回了床上。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想知道。”
陆云卿微微一笑,“我会讲给你听的,二十年都过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不是吗?”
兴许是陆云卿沉静的笑容令人感到安心,夏景身体放松下来,眼神却执拗得可怕,断断续续地蹦出几个字来,“先……云…舒……”
“她死了。”
陆云卿没有隐瞒,神情淡然地像是在说陌生人,“死在了你重伤后的两年,她的仇人就住在你隔壁,你什么时候能走路了,就去杀了他吧。”
听到这句话,夏景愣了很久,两眼才重新聚焦。
他大口喘息着,好似在消化陆云卿话中的信息,嘴里又蹦出几个字来,这一次,就比第一次流畅了不少。
“你……是谁?”
陆云卿面色微露讶色,轻笑道:“我还以为你会问隔壁的人,既然你这么问了,正好我也想知道。”
她说着,从药箱里取出带来的特制药水,径自去了一点夏景的血滴入其中,又咬破指尖同样滴进去,动作没有丝毫迟疑。
也不需要迟疑。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而且,她也从沈澈那里找到了自己的救赎,如今连儿子都有了。这具身体里流淌的血液是谁的父脉,早已无法撼动她的心境。
夏景一开始看不懂陆云卿在做什么,但在看到琉璃瓶中的两团血液完美融为一体后,顿时眼露惊骇,什么都懂了。
眼前这个与云舒极为相像的女子,竟是他和云舒的女儿!
可他们那时,还没成亲……
夏景失魂落魄地想着,视线逐渐凝聚到眼前已长大成人的女儿身上,眼眶瞬间湿润,心尖泛起一阵针扎般的疼痛,几乎令他无法呼吸。
身边无父无母,他的女儿一路走到现在,得受多少苦啊!
夏景的视线过于直白,陆云卿很不习惯地别过了头,淡淡道:“对娘亲,对你,我无爱,也无痕。之所以救你,不过是想印证一番你我之间的关系,毕竟你中了花菱的封脉蛊,若不祛除,我想验证都没有办法。”
陡然听到花菱的名字,夏景理智回归几分,眼中仍是充斥着愧疚,“是我……对……不起你。”
“我是该接受你的道歉。”
陆云卿洒然一笑,“不过不是现在,现在你要做的是好好休息,早点痊愈,为我娘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