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卿放下沈澈的腕脉,提笔迅速写下一张方子交给薛守,“安神的汤药不常备,你亲自去现熬一副。”
薛守接过方子,看到自己阁主满心满眼都在床上的男子身上,几番犹豫,终究没有说出方才的发现,拿着药方转身下去。
“念儿,去打一盆冷水。”
“孩儿这就去!”
念儿转头跑走,屋内顿时恢复安静。
陆云卿看着沈澈紧闭双眸的苍白脸孔,心脏本能般地收紧,她嘴唇微抿,伸手轻轻握住男人的宽大白净的手掌,十指相扣。
这不像是练武的手,不像是沈澈的手。
可她还是愿意相信,他就是他。
也唯有服用过雪胎丹的他,才会停留在四年前,除了肤色变得如雪一般白皙,不论是身高、相貌、还是手,都没有任何改变。
“娘亲,水打来了!”
沈念端着水盆一路小跑进东屋,正巧看到娘亲的手收回,他眨了眨眼,将水盆放在床边的桌案上,熟练地挤了一面冷布巾递给陆云卿,一边问道:“娘亲,阿澈叔为什么会昏倒啊?”
陆云卿饶有深意地看了眼沈念,却没有多问什么,轻声说道:“他是太心急了。”
“心急?”
沈念歪了歪头,眼里满是不解,“心急什么?”
“心急于过去的事情。”
陆云卿伸手地替沈澈擦过额头细汗,目光温和:“心急地想起一切,印证心中的猜测。”
娘亲的话显然超出了沈念能理解的范畴,他挠了挠头,“那不心急不就好啦?反正娘你又不会赶他走,时间还长呢。”
陆云卿闻言轻笑一声,语气有些怅然地自语道:“是啊,时间……还长呢。”
沈念越发不懂娘亲在想些什么,只能乖巧地坐在一边,从挎包里拿出一件小玩意儿琢磨起来,陪娘亲一起等阿澈叔醒来。
他从小懂事其,就在叔叔辈耳中听过很多遍胡拉哥哥的事,从那时起,他就暗暗发誓,长大后一定要成为绝世高手,不让娘亲再受到半点伤害。
可长大对他来说,似乎是太遥远的一件事,在此之前,只能让阿澈叔代劳啦。
毕竟在经历方才的巨蛇事件后,他打心眼里觉得,阿澈叔是最厉害的。
在他学成之前,阿澈叔可不能被别的女人骗走,更加不能出事!
……
陆云卿哪里会想到自己生出来的儿子,天生心思极多,将将四岁便学会了什么都往长远看。
半个时辰后,薛守端着刚刚熬好的汤药送来,陆云卿亲手喂沈澈喝下,便继续守在床边,研究到关键处的方子也暂且搁置,不置一闻。
转眼夜便深了。
吩咐薛守下去后,陆云卿抱着在一边睡着的沈念送回西屋床榻上,便又回到东屋,凝眉望着沉睡中的沈澈,继续守着。
方才那一脉,她除了诊出了沈澈昏倒的原因,也诊出了他双目失明的根结所在。
雪胎丹乃大夏国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其副作用有多少尚不清楚,不过双目失明大抵是其一了,她方才分明诊出沈澈双眼周遭的经脉都被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生机堵住,若能将之疏散至全身,想必这双眼睛便能重现光明。
只是,若他恢复目力后,依然不认得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陆云卿紧咬嘴唇,眼中却泛出坚定。
不论结果如何,她不会容忍他的男子继续当一个瞎子,至于后果如何,就看天意吧。
……
月落西沉,微曦的晨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屋中,也照在了沈澈脸上。
似乎是被光芒刺激到,沈澈蹙了蹙眉,蓦然地睁开眼,看着窗间透进来的光束中尘埃浮动,他迷茫了片刻,终于想起昨天之事。
终究还是没能想起来。
沈澈唇角泛过一丝苦意,那道倩影会是他心中一直寻找的执念吗?
他不知道。
模糊的惊鸿一瞥,除了让他头痛到失去意识,没有再带来任何其他记忆。
而且,眼睛再次被折腾坏了,他的世界又变成了一片漆黑。
罢了,果真印证了陆七那句话,多思无益。
回过神来,他撑起身子坐起来正欲下床,却是动作一顿,不敢再动。
床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在微风的勾勒下,逐渐还原出一片唯美的黑白色轮廓。
是她,陆云卿。
沈澈唇角微抿,她竟在自己床边守了一夜?
他喉咙滚动,说不清内心此刻是什么想法,手却是不受控制地缓缓伸过去,想要去触碰她的睡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