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岁正是精力十足的时候,沈念一口气不带喘地冲进了高脚楼内,一眼便看到站在书桌前静心描画的女子,背后斜光从窗子招进来,仿佛替女子发丝间镀上一层金边,卷翘浓密的睫毛照出了尘,仿若眼前的女子也成了画中人,成了人间看不见的绝色。
沈念下意识屏住呼吸,不忍破坏眼前的这一幕。
娘亲,太美了。
自懂事一来,他这颗小小的脑瓜除了用来对付娘亲下发的越来越难的功课,便常常在想阿爹是什么模样?
能娶到娘亲,总归不是太差吧?
“小鬼头,这次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愣在门前作甚,还不进来。”
陆云卿放下毛笔抬眸,柔和的声线中带着一丝笑意,沈念立刻回过神来,上去抱住女子的腰际撒娇:“娘亲,孩儿功课都完成啦,流斯兄妹叫孩儿出去玩。”
“那就去吧。”
陆云卿蹲下身来,理了理儿子埋在额头在的发丝,“早些回来,别忘了今天还有正事。”
“孩儿领会的。”
沈念话声稚气满满,吐词却是清晰得很,他凑到陆云卿面颊前“吧唧”一口,顿时心满意足地撒开手,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了。
陆云卿目送他走远后,视线又回到书桌前。
这时,一阵风吹过,屋内落下一人,看着小少年跑出去,忍不住说道:“阁主,您又让少主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
“没什么好担心的。”
陆云卿收起画卷,抬眸轻笑,看着到来的江筑,“念儿虽才四岁,但从三岁起就开始接受她的训练,至今一年许已初见成就,寻常的药理毒理,基础配伍已然烂熟于心,论下毒的手段,你还不如他。”
江筑被说得脸色一阵僵硬,干笑道:“阁主厉害……厉害,这话就当属下没说,哈哈…哈…”
“行了,说正事。”
陆云卿倚着软塌坐下来,眸光微凝,“突然前来,是发生了何事?”
江筑当即面色一整,沉声道:“阁主,武王有请。”
“哦?”
陆云卿柳眉微挑,眼波流转,“他可曾细说?”
“不曾。”
江筑忙摇头,“只是提及与药人军以及魏国有关。”
“不去。”
陆云卿收回视线,“当年见死不救的帐,我不跟他算便是好的。如今止云阁落地南疆,药人的原理我还没琢磨明白,一切只为自保,犯不着为那老家伙站台。”
江筑并不愚笨,闻言立刻反应过来,“阁主,您是说……魏国那边快要有动作了?”
“不是快要,而是已经有了。”
陆云卿随手从桌边扔去一卷卷宗,“魏国暗锦手段果断狠辣,颇有当年血影之风,若是这个时候才开始动作,只会让我小看了他。”
江筑看完卷宗,面色严肃不少,“阁主,既然您已经知道暗锦要对武王不利,甚至对我们不利,您还不出手吗?”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陆云卿微微一笑,“现在有人比我们更着急,先让他去试试水,等看清了再动手,岂非事半功倍?”
听到此处,江筑恍然大悟,顿时笑道:“阁主英明,我这就传信给大哥他们,回绝武王。”
“不,我都说了,不着急。”
陆云卿唇角微勾,“先晾他两天,之后再行婉拒。这一点,你还没定春学得好。”
江筑闻言不由满脸黑线,想起这些年定春那小丫头片子硬是被赶鸭子上架,稳坐副阁主之位统管大局,江湖局势错综复杂,那么大的压力在,即便只是处理繁琐小事,就是一个傻子也该会了啊!
“你今天也算来得正好,帮我去准备点香烛纸钱,晚些时候随我出门一趟。”
陆云卿突然吩咐一声,江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所说的是什么事,不由微微沉默,点头退下。
“薛守,你也同去。”
陆云卿又吩咐一声,隐在暗处的斯文青年点了点头,消失在原地。
屋内安静下来,陆云卿脸上笑容消失,坐在桌前摊开方才描的画,上面画着一家三口,笑得开怀。
她日日不断地画着一人,唯有今日,会换成他们。
一晃眼,扎胡拉都十二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