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依面色肃然,嘴唇微抿,“先下去再说吧。”
扎巴尔的神色变得异常凝重,跟着布依一同进入地下密室,密室口无声无息关上。
在雨林中建造地下密室的难度不小,这里似乎很久都没有人来过,透着一股子闷意,不过在布依略施手段,重新贯通了通风口后,呼吸立刻变得顺畅很多。
这片地下密室,不大, 放着一口封紧的石棺,墙角还有不少动物的骨骸,令整个密室都显得阴气森森。
布依看到这一幕,却没露出害怕之色,只惆怅地低叹一声,走到石棺前行三叩九跪。
扎巴尔亦是面露崇敬,行大礼。
这里面睡着的,是天蛇寨的圣物,亦是当年蛇神教覆灭他们天蛇寨后,唯一留下的圣物。
行完礼后,扎巴尔站起来,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改变主意了?”
布依闻言目光一闪,声音微冷:“我若是点头,你当如何?”
扎巴尔听到却笑了起来,“我能如何?你是我妻子,更是天蛇寨的大祭司,我自然是听你的。”
布依脸色微露愕然:“巴尔……”
“胡拉娘,我早就知道,你没那么狠心。”
扎巴尔摇头,笑得很是坦然,“你是天蛇寨历代以来最善良的大祭司,又怎么会亲手将那孩子送进蛇神教那种鬼地方?”
“可我这些年,送进去的孩子,还少吗?”
布依眼里露出自嘲之意,更多的却是痛苦,颤声道:“巴尔,我一点也不善良。只是……我想到了她们。”
她们?
扎巴尔仿佛是被这句话勾动了埋葬已久的回忆,身形微颤,一双虎目泛了红,“这个时候,还提她们做什么?”
“世人都说,十八年是一个轮回。”
布依眼中流露出些许茫然,“我初时还不觉得,可和云卿那丫头呆久了,总是感觉……是她们回来找我了。”
布依更咽起来,“我对不起她们一次,如何还能再辜负她们第二次?”
扎巴尔听得心脏都抽搐起来,浑身漫过一阵阵针刺般的痛,他眼神微沉,“你说得对,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他上前轻轻抱住妻子,“你我,不欠天蛇寨!”
布依立刻失声痛哭,哭声却还压抑着,生怕被除了扎巴尔之外的任何人听见。
扎巴尔附和着妻子的话,心中却通透得很,妻子疯了,他也早就疯了,陆云卿的出现,不过给了他们一个发泄的借口。
早在大女儿作为祭品,被布依亲手送进蛇神教的时候,他们就疯了。
只是这些年,为了胡拉,他们坚持着最后一分理性,没办法放手一搏。
“五年了,一晃眼,胡拉入城读书已有五年了。”
布依摸了摸脸上的眼泪,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凡是入城居满五年者,均为武王子民,武王律法严苛,便是蛇神教也不敢违背。胡拉性命无忧,我们也算是为天蛇寨,留下了香火。”
扎巴尔轻嗯一声,“胡拉那孩子从小就十分聪慧,心性非寻常孩童能比,相比此番就算我们都……他一个人也能在城里活得很好。”
“别这么说,说不定蛇神教这些年没落了,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可怕。”
布依一指堵住丈夫的嘴,眼神却很温柔,“谢谢你,扎巴尔,谢谢你能站在我身边。”
扎巴尔却是哈哈一笑,道:“我们为天蛇寨隐忍十八年,如今便是自私一回,又如何?”
与丈夫畅谈一番,布依犹豫尽去,念头通达,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笑颜渐渐恢复肃然之色,走到石棺旁边,从腰间抽出一枚石钥。
从孔洞里插进去,咔哒一声,石棺弹出一个暗格,里面躺着一只灰色的蝴蝶。
这只蝴蝶奇大无比,翅膀并未张开,长度足有一臂,灰色的翅膀薄如蝉翼,透着点点银灰色。
此奇物也不知活了多久了,被封闭在密室十八年,竟然还未死去,蝶翼时而轻轻颤动,似乎是在呼吸。
巴扎尔夫妇看到此物,眼中掠过敬畏之色。
布依轻吸一口气,将蝴蝶连盒子取出,放在祭桌前,双手合十念念有词片刻,取出一把匕首对着掌心划了一口,大量血液顺着指尖滴在蝴蝶上。
扎巴尔站在一旁,屏气凝神地看着。
那蝴蝶触碰到血液,竟涓滴不剩地全部吸收了进去,原本灰色翅膀彩色隐现,蝶翼剧烈颤动,竟似是要苏醒过来。
血液大量流失,布依渐渐撑不住了,脸色苍白得很。
扎巴尔看得心疼,却帮不上忙,天蛇寨的圣物“血蝶蛊”,只有历代大祭司能唤醒,血蛊秘术传女不传男,他也没办法。
放血足足持续了两刻钟,吸收足够多血液的“血碟蛊”终于完全苏醒,双翼一展飞了起来,五彩斑斓的蝶翼这一瞬间,将整个密室顶都覆盖,仿若覆上了一层琉璃瓦,显得流光溢彩。
扎巴尔紧紧扶着摇摇欲坠的布依,抬头惊叹地看着那巨大的蝴蝶。
老祖宗留下的圣物,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