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卿的牢房并没有受到优待,铺在地面上的干草半湿,透着一股子发霉味,她索性扫开干草,却又看到一片红褐色的地面,也不知被多少层血浸染后才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若是前世的陆云卿看到这一幕,足以吓晕过去,可今生的她仅仅是瞳孔微凝,便靠着一面还算干净的墙坐下,方才装出的紧张之色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思。
“大婚之日入牢,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冷静。”
旁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几乎是瞬间,陆云卿就认出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她猛地抬头向右边看去,便见到羸烟正坐在隔壁牢房里,正透过牢房铁栅栏的缝隙,眼神讥讽地看着她。
“是你。”
陆云卿惊异于以她的身份,竟也被关在这种鬼地方,但一想到墨宫的行事风格,却又在意料之中。
说不定仅仅是关着,便是墨宫最轻的惩罚了。
羸烟本以为陆云卿看到她,怎么都会很很震惊一番,没想到对付只一句“是你”就没了下文,神色又恢复到古井无波的模样,心头顿时窜出一股邪火,冷笑道:“蠢货!到这个时候还装出一副高冷的模样给谁看?真以为人人都是沈澈,明知你是欲情故纵,也心甘情愿的陷进去?”
陆云卿听得微微蹙眉,眼下情况不明,她不想跟任何人发生冲突,以免多生枝节。
因此,即便是看到最令她不舒服的羸烟,她也暂且放下新仇旧恨,不跟她一般计较。
可羸烟这是发什么疯?
她不招惹,羸烟反倒像是疯狗一样咬了过来,难不成是惑神术用多后,脑子坏了?
透过铁栅栏,羸烟看到陆云卿只是皱了皱眉,脸色便再次恢复淡漠,眼底那股子嫌弃的意味,直刺激地她咬牙切齿,面孔扭曲。
控制梦真楼的计划失败后,她逃回墨宫,墨宫交代的任务自然也失败了。
按照宫中规矩,她至少要受千虫刑后才能免除过错,可花菱没有那么做,只是将她关了起来。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母亲良心发现了,总算心软一回,可没过多久,她就知道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死寂的密牢中,暗无天日,她每天都在诅咒花菱不得好死,一百遍,一千遍,花菱的一言一行在她脑海中的影像越发清晰,甚至连神态都刻蚀进灵魂中。
但凡有任何人与花菱有半点相似,都会引起她心地最深刻的厌恶,恨不得将所有与花菱相似的人都撕成粉碎!
云卿,就是如此!
她脸上淡漠绝情、事不关己的神态,几乎和花菱如出一辙。若是没有铁栅栏隔着,她会立刻过去杀了云卿,好好欣赏那张淡漠的面孔,露出惊恐绝望的表情。
可现在动不了手,她只能以言语刺激云卿,可没想到刺激不成,反倒将自己气得心肝脾肺肾都在隐隐作痛。
喘息片刻,她似乎终于想到能撕碎对方心防的方法,深吸一口气,冷笑出声:“云卿,你是命好!我想要的自由,你生来就有;我苦求不得的沈澈,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你比世间九成九的人都要幸福。
依照沈澈的性子,他对你用情至深,又怕你也陷进这漩涡来,怕是根本不曾与你说过漩涡背后的真相。这次,他却是错了!你也好,沈澈也好,都得死!”
话至此处,陆云卿表情终于浮现出一丝波动。
这丝波动却不是因为羸烟的话刺激到了她,而是她看出了羸烟的想法。
她想激怒自己,而且似乎知道一些此次太后行动的一些隐秘。
念及此,陆云卿眯了眯眼,清浅的声线在幽冷死寂的密牢中响起,“我…凭什么信你?”
羸烟见她终于有了回应,笑容顿时多了几分,“原来你也怕死,我还以为你能淡漠到连自己的死活也漠不关心呢!怎么,想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求我啊!”
陆云卿闻言眼眸微敛,竟是直接偏过头闭上假寐,一副“我没兴趣和你废话”的模样。
羸烟直被这个动作气得七窍生烟,身子都绷紧了微微发颤,咬牙道:“云卿!我可是还记得当初你在城外湖畔威胁我,原来都是场面话?如今沈澈都快死了,你当真一点都不关心此事?我算是见识到了,最毒妇人心,说的就是你这种人,你和花菱一样,都令人恶心之极!”
“羸烟,适可而止。”
陆云卿蓦然睁开眼,眸光湛湛地看着羸烟,“我有一件事要问你,当初你约我湖畔见面的那封信,是怎么回事?”
似乎是陆云卿提及的事太过细枝末节,羸烟怔了一下,继而立刻反声讥讽:“到现在你还在怀疑沈澈对你的真心?!沈澈到底是眼瞎了,怎么谁也看不上,偏偏就看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