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到底经历太多,竟还是扛住了,沉默良久,他再次出声,声线越发嘶哑:“能从定北侯手里要人,定是非比寻常的势力。老管家,不是我看不起你,你如何能毫无代价地加入这样一家势力?”
“因缘际会罢了。”
说到这里,已经超出陆云卿的交代,林鹤只能自己胡编乱造,煞有其事地说道:“我刚入京的时候碰巧救了一个小姑娘,没想到竟是这一方势力的小阁主,借了她的面子,我才得以托身于此。亦是因为小阁主知晓老奴与老爷您的关系,这才网开一面,特地安排我来见您。”
听到这句话,陆钧城感到一阵窒息,仅剩的一只手紧紧抓住被单,苍白的唇间都咬出血来。
“原来你还是有心的。”
坐在一旁的陆云卿忽然出声,声线冷若万年寒冰。
陆钧城顿时一怔,抬头抵着枕头,透过床帘看到坐在桌前的模糊影子,旋即一脸疑问地看向林鹤。
林鹤只能顺着低声道:“是小阁主。”
陆钧城眼神变幻了一下,低沉沉地说道:“多谢阁主……救命之恩。”
“本座可不是在救你。”
床帘后面那道模糊的影子变幻了一下坐姿,言语带着讥讽嘲弄,“只是好奇,害得定北侯府绝后的人,在听到自己家破人亡的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陆钧城心头一震,憋着心头的气,咬牙笑道:“那在下可是令阁主失望了?我还没有冷血到连家人都不顾的地步。”
他在冥府呆了十数年,心思何等敏锐,立刻意识到方才与林鹤的那场对话,根本就是这小阁主在故意试探。
“失望?”
陆云卿冷笑,“不,本座可一点都不失望。你在定北侯那吃了那么多苦头,嘴里的秘密吐出了多少?”
不等陆钧城回答,陆云卿便接着说道:“你性情执拗,却又天真的可怜,明知成了定北侯的阶下囚,还指望冥府去救你?竟是一个字都不肯说,若是能从你嘴里挖出秘密,想必那定北侯也不会轻易就这么送给本座。”
陆钧城脸色苍白,抿唇不言。
可陆云卿接下来的一句话,却令他心头大震。
“不过,定北侯没办法通过冥府找到你的跟脚所在,本座可不一样。”
陆钧城心口一缩,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死死盯着林鹤,咬紧牙关厉声喝道:“林鹤!我陆家待你不薄!”
林鹤沉默,只是看向陆钧城的目光更加复杂,更加……怜悯。
陆云卿从未在他面前提过,小姐的性子虽然清冷又强势,做事却有理有据,从不无缘无故与人交恶。
再联想起当年陆家上下封锁关于小姐生母云氏的消息,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那位夫人的死,难不成是老爷的错?
他还是没往陆钧城是凶手的方向去想。
“如何?陆钧城,可考虑清楚,说还是不说?”
陆云卿步步紧逼,“不说,林管事方才对你说的那番话,便会从假的变成真的。”
陆钧城眼露挣扎,他不想祸及爹娘,可若让他剥开心瓣说出那些秘密,那般痛苦……比断手断脚更甚!
他至今都无法面对,甚至不愿去回想。
“老爷,还是说吧,那定北侯手里的兵器坊,都能被阁主抢去一半……灭陆家这种事,对阁主而言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林鹤忍不住低声劝道,他也想知道当年老爷究竟犯了什么错。
陆钧城闻言,终是放弃了最后一丝幻想。
这是一个比冥府还要神秘强势的势力,他如何能反抗?
屋内寂静了许久,陆钧城深吸一口气,说道:“阁主,我可以说,但阁主又要如何保证遵守约定,不去祸及我家人?”
话应刚落,陆钧城便听到床帘后面那道人影嗤笑一声,“小小一个潜阳镇陆家,难不成还能威胁到我止云阁不成?若非因为你,那种小虾米,便是连本座睁眼瞧它的资格都没有。”
陆钧城闭上双眼,片刻后睁开,眼神已经恢复平静,缓缓说道:“事到如今,我只能信阁主一次。”
“识时务者为俊杰。”
陆云卿轻轻拍手称赞,“若非你成了残废,说不定还能在阁中找到一份差事。”
心知话到了火候,陆云卿抿唇,声音放轻,“你爹当年是冥府银面?”
陆钧城闻言已经有些麻木,见这位神秘阁主连当年绝对的隐秘之事都能查到,心中再无疑虑,点头道:“是。”
林鹤却是震惊了。
老太爷年轻的时候,竟是个杀手?!
还未等他消化完这个信息,陆云卿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他浑身剧颤。